五步外,紫檀拔步床依舊垂着鲛绡帳,可本該懸浮在空中的香囊,此刻卻突兀地垂落在地,顯得格外詭異。
“西牆冰裂紋有異。”暗衛首領的話音剛落,便悶哼一聲,單膝跪地,烏金面甲的縫隙中滲出紫黑的血漿。衆人見狀,立刻緊張起來,在他身後,第三、第六位暗衛的瞳孔不自然地放大。
哐當一聲,那幾個侍衛癱倒在地上瞳孔已然灰敗,顯然是中毒而亡。
暗七反應迅速,反手射出袖箭,隻聽“咔嚓”一聲,合抱粗的青銅燈柱轟然倒塌,燈油灑了一地,瞬間燃起熊熊大火。他趁着火勢,一腳沖開卧室雕花門。
刹那間,沉香榻上猶帶餘溫的丹紗被褥,在狂風的吹動下,如血海般翻湧。被扯斷的帳鈎在牆面劃出一道道淩亂的軌迹,入戶處釘着的半幅疆域圖被撕裂,露出背後機關密道的青銅轉輪。
暗七上前,拾起妝台上那枚尚在微微晃動的翡翠耳墜,内側銘刻的難以辨認的西域文字,在燭火的映照下,泛起幽幽的冷光。
暗七神色凝重,命令身後的手下将這些東西悉數收起,準備返回甯府交差。
當他們踏入甯王府,王府内一片死寂,唯有檐下的燈籠在風雨中搖晃,發出微弱的光。
暗七徑直走向書房,準備向甯王複命。剛踏入書房,便看到甯王背對着他,站在一幅巨大的山河圖前,手中的茶盞冒着袅袅熱氣,卻又透着幾分蕭瑟。
“王爺,屬下回來了。”暗七單膝跪地,聲音沉穩,卻難掩疲憊。
甯王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暗七手中的包裹上,“可找到有用的線索?”
暗七将翡翠耳墜、揉皺的金箔等物一一呈上,彙報了在醉仙樓的所見所聞。甯王拿起耳墜,仔細端詳,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西域的雜種還敢竟敢如此興風作浪。”
甯王把吊墜拿在手裡細細摩挲,惡狠狠的說:“暗七,辦事不力,該罰啊。”
暗七神态不變說道:“王爺,屬下推測,賈法爾很可能已得知我們的計劃,他故意引我們去醉仙樓,好調虎離山,轉移戰馬。”
就在這時,一名暗衛帶來了一個衣衫褴褛的乞丐。乞丐哆哆嗦嗦地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大人,小的在街角撿到這封信,上面有甯王府的标記。”
侍衛打開密信,臉色瞬間變得凝重。顫巍巍地告訴甯王:“欲救波斯戰馬,明日午時,獨赴城外破廟,否則,馬毀人亡。”署名竟是賈法爾。
甯王将手中的吊墜重重摔在地上,吊墜嘩啦的碎裂一地。
不久之後,地牢中。暗七的鎖骨處還在滲血,玄鐵倒刺在琵琶骨上鑿出的傷口血肉模糊,鮮紅的血水順着他的衣衫緩緩流下。
甯王坐在石椅上,悠然自得地把玩着鎏金錯銀匕首,用刀尖随意地撥開他身旁的少年。
少年消瘦的身體無力地砸在地上,眼睛無神地大睜着,新烙的黥面在受刑時被活活燙進皮肉,此刻正滲出詭異的熒光綠,那是東海洗骨草混着腐心散的特殊毒藥所緻。
殿外,石磚地泛着暗紅色的水光,三刻前處決的十二名死士屍首,在烈日的暴曬下,逐漸浮脹起來。
蠅群如烏雲般擁聚在一處屍身的眼眶處,那是最早求饒的坤組掌旗使。五步外的虎頭鍘上,還粘着帶着碎肉,在穿堂風的吹拂下,微微顫動。
暗衛統領戴着皮手套的手,輕輕拂過暗七的脊背,随後,金屬镂空香球墜入他頸後的血洞。隻聽“咔嗒”一聲,機關響動,幾百根浸過蛇毒的鋼針在皮下瞬間綻放成倒蓮狀。
這是王府特制的密匣機關,若想強行解開,輕則武功盡失,重則性命不保。
“暗七,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嗎?”甯王擡起頭,目光直直地盯着暗七。
“屬下不知。”暗七神色冷漠,聲音平淡,仿佛身上的傷口對他來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擦傷。
“因為你足夠強,失去你,會是王府的一大損失。”甯王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下次毒發前,斬下賈法爾的首級。”說着,他碾碎了琉璃瓶中那條正在吸食暗七血液的蠱蟲。
侍衛統領心領神會,立刻用帕子接過蠱蟲,輕輕放入香球。
蠱蟲順着傷口,緩緩鑽進暗七的血肉。這難以忍受的疼痛,終于讓暗七的嘴唇微微顫抖,發出一聲難以察覺的悶哼。
卯時二刻,梆子聲準時響起。暗七被灌下活血湯,周身血管因藥力的作用而凸起。當旭日的第一縷光照射在地牢地面上時,他隐約聽見侍衛統領對甯王的低語。
暗七的眼睛動了動,緩緩将視線放到地上被陽光照亮的地磚上。
那已經幹涸的血液,在陽光的映照下,仿佛再次鮮活起來,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揚起,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可那雙眼睛,依舊冰冷如霜,沒有絲毫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