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皆言香帥劫富濟貧,今日正有二人等着香帥接濟呢。”無花笑着為楚留香傾了盞茶,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賞心悅目,就好像他手中端着的不是酒家裡胡亂燒制的陶土器皿,而是什麼獨一無二的秘色窯茶具,“不知香帥上午查得如何了?”
楚留香的發絲雖然因為奔波而稍顯淩亂,但整個人卻不顯狼狽,依舊是那般潇灑從容。他飲茶潤了潤嗓子,道:“海南劍派的天鷹子今晨也死了。事到如今,最開始海上的五具浮屍之中,隻有劄木合處可能還留有書信的線索。但他素來紮根沙漠,一時也尋不得。我便隻能想法子去沈珊姑那打聽打聽畫像的事。”
“沈珊姑是?”葉歸塵問道。
“那日從天而降的女刺客。”楚留香道,“天星派已被冷秋魂趕出了濟南城。但沈珊姑卻沒走。我打聽到消息,她下午要去尋畫那畫像的畫師,問清畫像上的人物。好巧不巧,她暫居的客棧,就在這酒樓對面。”
“跟着香帥,果然奇遇頗多。”無花歎道,“貧僧未曾想過,有朝一日,竟要跟蹤一位女施主。”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無花大師的日常太過寂寞。所以佛祖有言,讓無花大師來助我解決些麻煩,曆經八十一難,才能常伴他左右。”
“那我這算什麼?被解決的麻煩?”葉歸塵自嘲地笑了笑。
“非也非也。”楚留香搖了搖頭,“若是無心公子願意,隻怕有無數人前仆後繼地渴望為公子解決麻煩。”
“這聽起來倒像是成了麻煩本身。”葉歸塵打量一眼楚留香,“香帥倒是一看就對這種事情如魚得水。”
三人一路談笑而行,不知不覺竟跟着沈珊姑走到了這城裡最破爛的一角。楚留香奇道:“畫技那般精湛的畫師,竟會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麼?”
“怕是遭受了什麼變故。”葉歸塵小心翼翼地跨過一灘污水。
“說來,有件事還未曾請教公子。”楚留香發問道:“公子家中可有什麼兄弟叔伯?那畫上的人與公子這般相似,想來或許與公子當真有些關系。”
“我是什麼情況香帥又不是不清楚。”葉歸塵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個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的人,你又能指望他什麼?”
“是我失言了。”眼見那邊沈珊姑似乎已經找到了目标,楚留香連忙緻歉,而後也安靜下來。一時間,三人全盯着那一處的動靜。
“孫秀才,你雖已瞧不見畫上的人物。但這位美人,想來你不用看畫,也定是有些記憶的。”沈珊姑言辭淩厲,“你若是不說,就莫怪我不客氣了!”
“是,是,是。曾經我也是堪比吳道子的人物,無數美人求着我,隻為我能提筆給她們畫一副小像。那樣的日子......那樣的日子是多麼的快活!”似枯木逢春,孫學圃蒼老的臉上突然綻出些不一樣的生機和色彩。
“可是這人卻不一樣。”沈珊姑打斷他的回憶,“這人是個男人,一個帶發的僧人。”
孫學圃驟然色變。他幾乎四立刻冷下臉來,拒絕道:“不,我不認識。你走吧,我誰也不認識。”說着竟是要把沈珊姑往門外推。
沈珊姑哪裡會容得到手的線索飛了,當即拔出匕首,冷聲威脅道:“你若不說,便再也沒機會說了。”
察覺到脖子上橫怼着的冷鋒,孫學圃不自覺顫抖起來。他軟了雙膝,撲通跪倒在地,聲音裡滿是哀戚:“你為什麼非要斷我的活路呢?好......好......我說,這人看似是這世上最慈悲的人,實際上卻是個心狠手辣的魔頭!”
“果然如此。”沈珊姑啐了一口,“我知道他定是個惡魔!我就是來找他尋仇的。快說,他是什麼人?”
“他......”孫學圃突然癫狂地笑了起來,“你決計想不到他是誰,隻因他有着這世上最好的僞裝。”
“你可曾聽聞,少林寺的叛僧無塵?”
葉歸塵的瞳孔驟然緊縮。
下一秒,一柄飛刀從不遠處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刺穿了孫學圃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