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裡?
她該在哪裡。
沉皎的思緒很亂,情緒也很亂。
明明是帶笑的語氣,卻讓她感覺濕冷陰沉。
在她的記憶裡,柏尋禮沉默寡言到一定要戳一下才會蹦出一句話,笑容則需要偷偷窺探才能見到。
現在,溫柔、親和的笑容在他似冰如雪的臉上顯現,漂亮又陰冷。回想自己以前做過的事情,沉皎認定她大難臨頭。
複雜的情緒在腦袋裡炸開,很顯然,破計算機般的身體完全無法運載這些情緒。
眼看氣勢逼人的男人距離她越來越近。
沉皎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等再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談雲清俊的臉,沉皎居然先松了一口氣。
好,沒被柏尋禮抓去嚴刑拷打狠狠報複。
談雲一臉關切說,
“沉皎,你醒啦!”
不管什麼情況,沉皎調整情緒,和談雲溝通,這是她目前唯一的靠山。
她沖談雲露出很歉意的笑容,漂亮的小鹿眼微微下斂,寫滿難為情,
“又麻煩你照顧我了。”
面對幼稚的男大學生,就要給足情緒價值,讓人覺得自己有用。
談雲果然很吃這一套,急忙擺手說,“不麻煩,都怪我等級太低,沒能防護到位,讓你被異獸吓到了。”
他扶她坐起來,低聲安慰她,“你别怕,救援來了,我們安全了。”
沉皎眉頭輕皺,問他,“救援?”
談雲解釋,“是西部安全區的救援隊,領隊的人是高級異能強者,他們驅散了圍攻的異獸。”
“高級異能強者……”
當時柏尋禮走在最前面,不會就是他吧?!
沉皎揪着心問談雲,“什麼是高級異能強者,很厲害嗎?”
談雲回,“軍隊帶來的消息,聯邦認定,覺醒異能的人受自身能量源影響,根據精神力從F-S劃分等級,高級異能者至少是A級,而領隊的長官是S級,屬于最強的異能者之一,并且還有上升空間。”
靠。
還真是柏尋禮。
這麼強?!
被坑過的前任忽然變成最強者怎麼辦!
不怕前任死了就怕前任發達了。
尤其是得罪過的前任。
沉皎按住驚慌亂跳的心,一邊想該怎麼辦,一邊敷衍談雲,“那真的很強了,不過我覺得你也很厲害。”
談雲羞赧低頭,“沒有,我檢測過了,隻是C級,不過牧隊長很厲害,是A級,而且也還有上升空間。”
牧川是A級,還是個潛力股?
…
算了。那家夥老擺着一張臭臉,親弟弟為救她不知所蹤,說不定怎麼記恨她呢。
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吧。
沉皎還是先誇談雲,“你們各有所長,牧隊長沒有攔住異獸,你攔住了,你也很厲害。”
這是她目前手上唯一的牌。
談雲被她誇得心花怒放,又一心去給她找吃的。
沉皎坐在原地思考當前局面。柏尋禮肯定看見她了,也肯定是來尋仇的。她現在完全沒有對抗他的辦法,怎麼樣才能敷衍過去,什麼局勢對她最有利。
沒等沉皎想明白,一片黑影落在她身前。
她擡起頭,是面色冰冷的牧川。
牧川凜冽的眼神掃過她,沒有立刻移開。
被掃視時沉皎感覺度日如年,等他收回視線,冰冷的語氣聽不出一絲感情。
“有人找你。”
太奇怪了。
找她就找她,冷冰冰看她幹什麼。
沉皎有點好奇。
她更好奇當時異獸來襲的時候,她沒聽見的話到底是什麼。
畢竟牧川之前都不和她對視,更不會和她有什麼交流。
…
不過很快她也沒機會想這件事。
在牧川的引路下,沉皎抵達體育館中控室,牧川先進去,她在青銅色的鐵門外等待。
相較于外面喧嘩的體育館中心地帶,失去光面玻璃而又沒有燈光的走廊顯得有些陰沉。
站在門口,一陣冷風吹過,沉皎迷蒙的大腦忽然清醒。
她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這不一看就是軍隊的大本營、柏尋禮在的地方嗎?!
柏尋禮找她報仇來了。
解決不了,打不赢,跑路吧!
找理由騙談雲跟她走,比在這裡坐以待斃、等着被柏尋禮收拾好。
沉皎擡起腿就想走人。
“皎皎,要去哪裡?”
隔着一道大門,溫柔又冰冷聲音驟然傳出。
這聲音的穿透力極強,幾乎貼着沉皎的耳朵過去。
她被直接喊停在原地,但隻愣了一秒鐘。一秒後,沉皎堅定放下自己的腳,繼續往外走。
聲音有什麼用,喊一喊就能阻止她跑路?
她看上去是很聽話的人嗎?
‘砰——’
堅硬的冰柱從天而降,直接落到她的面前。
沉皎直接被吓得往後貼,情緒激動時,指尖都泛出冷意,太陽穴疼痛到腦袋險些炸開。
男人堅硬的手扶住她的背脊,暖流自掌間溢出。
沉皎像在寒冷雪山裡攀爬多時,身體的冰冷和疼痛都得到緩解。
天性使然,她情不自禁去貼那隻手。
男人的手微僵,目光觸及那點淺銀的光。他鎖了鎖眉頭,收回手。
沉皎驟然失去熱源,回頭看去。
是牧川。
冰塊還是撲克臉,看了眼自己的手,又低頭看了眼她的背,眉峰下斂,又沒沒說話,轉身離開了。
留下沉皎疑惑但罵人。
有毛病!奇奇怪怪的!
不過她怎麼會覺得牧川溫暖?
這家夥跟冰山沒區别。太離譜了。
不等沉皎細想,斯文禮貌的聲音再度響起,在幽暗的走廊裡,顯得更加冰冷。
“不進來嗎?”
門敞開着。
屋内,站在一堆黑色儀器邊的高大男人靜靜看着她。
深黑的軍裝充分展示出他硬朗挺闊身姿,冰藍的短發一如他棱角分明的臉,顯得銳利而又冰冷。
此刻的柏尋禮完全沒有學生時代那種關于自卑的内斂,他依舊冷淡,但那是掌控全局的冷靜淡漠,平和的神色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這比以前難對付多了。
沉皎思緒萬千,頭皮發麻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她擡頭就見到那雙暗綠到詭異的豎瞳。如同被毒蛇纏繞,緊迫到難于呼吸。
真該死,幾年沒見,她那高冷但老實的前任怎麼成這樣了。
避無可避,沉皎隻能硬着頭皮走進去。
鐵門在瞬間關上,劇烈的碰撞聲讓整個環境更具壓迫力。
“皎皎,好久不見。”
男人對她說。
語氣和深情都有笑意,聲音愉悅到似乎見到深愛的情人。
這絕對是錯覺。
他絕對憋着壞,在想如何報複她,如何把她五馬分屍。
沉皎清楚知道自己騙了他。
拿他當報複樓妄的玩具,讓他成為衆矢之地,被樓妄等人報複,又在收了他的錢後不告而别,把他留在原地,獨自面對其他人的責備和混亂的後果。
她确實幹了壞事。
面對不可逃避的過錯與無力抵抗的實力,沉皎直接滑跪認錯,眼眶擠出淚光,激動而又飽含歉意,溫軟的聲音哽咽着說,
“尋禮。”
“好久不見,我真的沒有想到會再見到你。”
柏尋禮擰起眉,走到她面前,清冷的臉龐上流露出不解,語氣裡充滿擔憂,
“皎皎,你怎麼了。”
沉皎避開他的視線,努力揉了揉眼睛把眼淚揉出來,
“我那時候不是不告而别的,邵家要把我送個老頭當情人,我沒有辦法。”
“這些年我過得一點都不好,我一直都在想你。”
她說着說着放下手,漂亮的眼睛裡溢出晶瑩的淚光。
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半個字都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