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一夜沒睡,第二天陳宴秋也得起個大早。
他迷迷糊糊地坐上車,靠在荀淮懷裡打瞌睡。
武将騎馬,文臣坐車。天子車駕在前,皇親緊随其後,其餘的便按照官位的大小次序排列。
百姓夾道相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皇家圍獵場行進。
馬蹄聲踢踢踏踏,伴随着車轍滾動的聲響,交談聲、吆喝聲不絕于耳。陳宴秋有些新奇地撩開簾子,看見百官的隊伍伴随着禮樂聲緩慢前進着,從山的這頭綿延到那頭。
比小學生春遊要壯觀多了。
等到出了京城大門,視野便更加開闊了些,清道也沒有那麼嚴格,有不少平民百姓占滿了山頭,遠遠地張望着。
秋日天寒,王府的馬車裡已經燒起了炭,燒得暖烘烘的。來福怕陳宴秋餓着,提前備好了各色精緻的糕點。
陳宴秋抓了一塊放到荀淮嘴邊:“夫君,你吃。”
荀淮沒有辜負陳宴秋的美意,很給面子地咬了兩口。
“還不錯。”荀淮評價道。
他們正吃着,周圍突然一陣騷亂,傳來嘈雜的叫嚷聲,馬車蓦地停了下來。
這急刹車把陳宴秋吓得不輕,好險沒噎着。
“咳,咳咳咳……”他被嗆了兩下,抓起桌子上的果汁噸噸噸喝。
陳宴秋被嗆到,荀淮就微微有些不悅。他一邊給陳宴秋順着氣,一邊皺着眉頭掀開簾子問道:“來福,怎麼了?”
馬車下的來福答道:“回王爺的話,似乎是有兩個乞丐沖撞了王爺的車駕,奴才這就叫人打發了去。”
陳宴秋終于不嗆了。他用手扒住車窗,跟着荀淮探出腦袋,似乎聽見有人在凄苦地叫喊。
好像喊的是……救命?
陳宴秋低頭問:“來福公公,他們在喊什麼?”
來福答道:“哎呦,不過是一些庶民的瘋話,王妃去聽這些做什麼……”
幾人說話的功夫,那叫喊聲好像又清晰了些:
“求貴人救命,求貴人救命……”
陳宴秋:!!!
他猛地抓住荀淮的手,眼神有些不安。
夫君,有人在喊救命诶!
隻一眼,荀淮便明白了陳宴秋的意思。他撫了撫陳宴秋細嫩的手背,對來福吩咐道:“去把人帶過來問問。”
車隊的兵士很快就帶了兩個乞丐過來。
陳宴秋掀開簾子看過去,隻見兩個乞丐一大一小,穿得破破爛爛的,身上的衣服不知是由幾件衣裳裁剪而成。
大的那個是個中年人,臉上皺紋滿布,像是幹涸的河床。小的那個看起來不過十多歲大,似乎被大乞丐照顧得很好,面色要紅潤些。
隔了一個車窗,荀淮看着他們,挑挑眉道:“你們是怎麼回事?”
兩個乞丐怯生生地看過去,隻見馬車裡的人一個矜貴非常,舉手投足間都是上位者的威壓;一個看起來溫柔和藹些,但仍舊穿着不凡,不知是哪一位貴族。
他們一時間都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來福在一旁着急提醒:“哎呦,不是喊着救命嗎?這可是我們大梁朝的王爺和王妃殿下,還不快叩見!”
他們這才像反應過來似的,趕快跪下,聲音都發着顫:“叩見王爺,叩見王妃……”
陳宴秋不想吓到他們,語氣溫和道:“無妨,快平身吧。”
他對兩人笑:“告訴我,方才你們在喊什麼?”
大乞丐聞言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回、回王妃的話,草民隻是想求點銀子,救救我那可憐的媳婦……”
小乞丐在他爹懷裡嗷嗷哭:“娘害了痨病,已經有好幾月了,我們實在是沒銀子了,求王爺開恩,求王妃開恩……”
一聽是痨病,來福首先變了臉色。
他尖着嗓子斥道:“你們染了痨病,怎麼還敢沖撞王駕!傷了王爺你們擔當得起嗎?”
陳宴秋也隐隐有些擔憂。
痨病是傳染病吧?
他下意識往荀淮身前擋了擋。
兩人顯然被來福吓了一跳,磕頭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
來福擔心荀淮的身體,怒道:“王爺的身體怎麼能做得玩笑!”
來福正想讓人把他們帶走,不料荀淮先開了口:“來福,本王在馬車上呢,不必如此緊張。”
“王爺!”來福跺跺腳,急急地把那兩個乞丐拉遠了些,“你們過來點!”
荀淮看向他們:“你們還差多少銀兩?”
小乞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連忙答:“二、二兩!”
荀淮笑着從一旁摸出個錢袋子,拿出兩塊銀子來遞給來福:“給,二兩。”
兩個乞丐從來福手中欣喜若狂地接過。
這兩塊銀子沉甸甸的,必然不止二兩!
他們喜極而泣,拼命磕頭:“謝過王爺,謝過王妃……”
誰知荀淮卻說:“我這銀子,可不是白給你們的。”
“沖撞王駕,罪責非輕,但是我念你們救人心切,隻有一個要求。”
他看向那小乞丐:“救活你母親後,我要你自去大理寺領三十鞭罰,你可願意?”
陳宴秋有些驚訝地看向荀淮,心下有些疑惑。
三十鞭罰……應該不算輕。
荀淮既然答應要救他們,為什麼還要讓他們去領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