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乞丐聽了這話,卻沒有絲毫猶豫:“草民願意,隻要能救活我娘,我幹什麼都願意……”
荀淮這才對他笑笑:“好小子,有種。”
兩個乞丐感恩戴德地走了。
來福被吓得不輕,立刻張羅着要人到營地裡煮艾草水,說是要給馬車驅疫。
荀淮知道來福這是關心則亂,也就随他去了。
陳宴秋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索性問道:“夫君,你都給了那小乞丐銀子了,為什麼還要讓他去領罰呀?”
感覺有一點多此一舉。
荀淮對他笑笑:“按照大梁律法,沖撞王駕,本就是該罰的。”
風吹得荀淮有些冷,他伸手重新把扯簾子放下:“若是我不罰他,反而賞了他,今後隻會有更多的人冒着生命危險去撞王公貴族的馬車,平添些事端來。”
“賞罰分明,才是長久之道。”
談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皇家圍獵場。
宮人們早就搭好了帳篷。薛應年的王帳居于正中央,然後是薛端陽與荀淮,再是文物百官,成衆星捧月之勢。
陳宴秋起得早,又坐了太久的馬車,身上都軟趴趴的,沒骨頭似的扯着荀淮的袖子走。
進了荀淮的王帳,陳宴秋便癱倒在床上。
他有氣無力道:“夫君,你們每年都得來一次嗎?”
荀淮在他旁邊笑着逗他:“每年也就這時候能夠出京城放松些,不用埋身于案牍之中,我可盼着呢。”
陳宴秋發了一會兒呆,再看向荀淮時,荀淮已經換上了一身輕便的衣服。
平日裡,荀淮總是用寬大厚實的衣裳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即使是在盛夏也披着兩件衣裳。
今天他卻穿了一身窄袖騎裝,暗紅色的腰帶系在玄金色的衣袍上,上面的花紋隐隐流動,旁邊墜着他那枚從不離身的綠佩。
荀淮平時總是慢條斯理,顯得病恹恹的,如今他墨色的長發用一根金色的發帶高高豎起,終于顯出些内斂的鋒芒來。
玄金在大梁朝是最尊貴的顔色。
逆着從窗外透進來的天光,荀淮背起手,對陳宴秋笑。
陳宴秋愣愣地看着他,開始思考,是不是要給荀淮多做點這種衣服。
總是穿他的高級病号服,會給荀淮不太好的心理暗示。
更何況,他穿騎裝很好看。
荀淮看陳宴秋盯着自己目不轉睛,抱着手打了個響指道:“怎麼了?”
陳宴秋對荀淮總是不吝誇獎:“夫君,你真好看!”
一旁的來福看見荀淮的這身打扮,語氣懷念道:“哎喲喲,王爺果然還是穿騎裝最合适,還是那麼英姿飒爽……”
荀淮被他們誇得心情又好了不少,嘴角翹起道:“你也換身衣裳吧,換好了我們就出去看看。”
陳宴秋也想看看自己穿騎裝是什麼效果,當即跳下床道:“好!”
過了一會兒之後,兩人在來福滿意的目光下一起出了帳子。
陳宴秋年紀小,騎裝的顔色也選得鮮亮些,是一身奪目的紅。
他雪白的肌膚隐隐沒入窄袖,玄金色的腰帶勾勒出健康流暢的腰線,丹朱色的發帶獵獵而飛。
他們一個玄衣一個紅衣,處處相襯互補,引來演武場中衆人的目光。
“那是王爺和王妃吧,可真是一表人才……”
有的官員家眷說話沒什麼顧及,竊竊私語:“哎喲,看起來可真是登對……”
陳宴秋聽了這話,微微紅了臉。
等衆人都收拾好了行裝,大家便都來到了中心演武場附近。
秋獵的第一場比試,大多都是表演性質的。
薛應年、薛端陽、荀淮與陳宴秋四人坐在上座,一群人來到他們面前說場面話,叽裡咕噜的,陳宴秋聽得無聊,坐在荀淮身邊專心吃果盤裡的水果。
等大臣們終于把場面話說完,秋獵就該正式開始了。
薛應年身邊站着的大太監來到荀淮面前,對荀淮畢恭畢敬道:“王爺,傳皇上旨意,今年的秋獵還請王爺您開紅綢,也讨個好彩頭。”
陳宴秋一下子擡起頭。
他對周圍人情感的變化一向十分敏感,是一種近乎小動物般的直覺。
直覺告訴他,這個太監并沒有安什麼好心。
或者說,是薛應年并沒有安什麼好心。
開紅綢?開紅綢是什麼意思?
陳宴秋下意識去看荀淮。
荀淮聽了這話,卻是沉默了幾息。
随後他起身,對薛應年行禮道:“這是陛下的意思吧?”
薛應年聽了這話卻也不惱:“朕還記得幼年時,皇叔在軍營裡可是能百步穿楊,朕也是許久沒見識過皇叔的箭術了。”
一旁的薛端陽皺皺眉:“皇上,皇叔近幾年身子弱,那神武弓太重了,用起來對皇叔不好……”
薛端陽這話沒說錯。
大梁習俗,秋獵開始要以一位高權重之人用重弓射斷紅綢來讨彩,以祈求秋獵順利、國家安甯。
重弓名神武,是從高祖時就傳下來的禮器,重量非常,一般人根本就拉不動。
何況荀淮已經好久沒碰過箭。
荀淮皺着眉看薛應年,并沒有回話,幾人一時間僵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