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中茶水已見底,秋雁早便坐不住了,聽她這麼一問,索性站起身來∶“我去看看。”
“不用了,”李今棠伸手輕輕扯住她裙角,往旁示意道∶“他回來了。”
果真見曲淩飛一面回頭搖手沖掌櫃的招呼,一面大踏步走來。
“方才我不過随便一問,哪知一聽見‘結界’二字,從旁路過的人都湧了上來,神色怪異,”曲淩飛與那人交談甚久,渴得厲害,猛喝了大半杯茶才繼續道∶“那掌櫃的還問了我與誰同道,我便說了,這才讓我回來候着。”
“為何不能直接告訴你?”秋雁聽得不耐煩了,道∶“一個方法而已,知道便知道,不知道便不知道,又有什麼好等的?”
此話一出,忽聽嗖的一聲,隻見青光一閃,一盞茶杯從眼前飛出,又聽左旁傳來巨響,竟是那茶杯撞在一人腹部,接連将兩人沖飛出去。
謝長宴指上茶漬未幹,他臉色微變,沉聲道∶“快走。”
幾人還未來得及動身,察覺周圍殺機四起,竟見數十人手持刀刃,一前一後将他們包圍起來。
曲淩飛臉色驟變,手在桌案上狠力一拍,向那掌櫃的怒道∶“我方才銀子也給了,你若不知我亦不會勉強,現下卻帶着這麼多人來圍剿我等,又是何意?”
掌櫃哈哈大笑∶“殺逆賊不需理由。”手隻一點,道∶“不留活口。”
曲淩飛隻道遭人暗算,怒上心頭,拔出腰間長劍縱身而上。眼見腹背受敵,招架不住,隻聽嗤嗤兩聲,刺過來的兩柄利刃皆被彈開。
他回頭沖對方揚起下颌∶“謝了,謝兄。”
謝長宴不答,指尖靈力化作數根銀針,手一揚,立時如流星般朝敵人疾射而去。
“小心!”
眼見秋雁不敵對手,李今棠來不及拉開她,慌忙之下胡亂抓起旁桌的酒壺,擋到她身前奮力一揮,那滾燙的茶水撒到對面臉上,疼得他一時失了方向,隻捂着臉哇哇大叫。
“快跑。”
李今棠拉起她的手,一面跑一面回頭急道∶“你二人莫戀戰,逃命要緊。”
兩人一路跑到一空地上,眼下距客棧已有了一段距離,正停下來喘氣時,瞥見謝長宴二人也跟了出來。
臉上還未及現出喜色,曲淩飛奔到面前,又道∶“他們搬救兵去了,隻怕我們招架不住,師妹,你二人先走,我與謝兄在此拖住他們,稍後與你們會合。”
“廢這多話,”秋雁急了,道∶“一起走便是,你們又留下做甚?”
“那邊有馬嘶聲,”擔心他二人在此争執起來,李今棠忙擡手一指,道∶“應當是有個馬場,我們不妨去借幾匹馬來逃命。”
“借?”謝長宴忽地出聲,冷笑道∶“你若說成‘搶’,倒還可行些。”
四下裡又是殺聲一片∶“逆賊就在前面,别讓他們跑了!”
于是,幾人當即向那馬場奔去,果真從中搶了幾匹馬。
曲淩飛抽空撒出一把銀子,道∶“買你們的馬,多謝了!”
李今棠攥住缰繩,發覺腰上一緊,側目關切道∶“秋雁阿姊,你還好罷?”
“不必理會我……”秋雁聲音已略微發顫。
李今棠便擡手在那馬背上一擊,隻覺風聲在耳旁咆哮。
她雖不擅武術,卻自幼跟随爹爹騎馬,久而久之,騎術倒也還過得去。
李今棠手一緊,放慢了馬匹的步伐,緊跟在曲淩飛二人身後,又不緻讓後面的人追上。
他們奔進一座樹林中,風吹落樹葉,一時隻能聽見盤旋在其中的馬蹄聲。
不知過了多久,本以為已經逃出生天,回頭看時,竟見那一行人仍不罷休地緊随身後,隻怕馬匹都已快筋疲力竭。
眼前蓦地一黑,待奔到近處才發覺竟是一處陡坡,坡下便似泥濘的沼澤。
幾人緊勒缰繩,忽然想到若是掉進了沼澤中,也不過是讓身子髒些,可身後那幫人卻不會追來了,這麼想着,索性放開手,任憑馬匹往下沖。
隻聽幾聲響,一幫人見他們滾落下去,一瞬間便沒了蹤影,果真停下不再追趕,掉頭往回走。
四人隻想擺脫那一衆人的圍攻,卻不曾想這竟是在當地頗具名聲的食人沼,一旦陷進去,必将被啃食得連屍首也不剩。
——
意識混沌之際,也不知是誰先醒來,又把其餘人也喚醒,幾人這才發覺,自己竟身處一片草地之中。
再擡頭往上瞧,面前是一道斜坡,斜坡往上是一座烏瓦白牆的房子。
“怎麼回事?”曲淩飛爬起身來,驚詫道∶“我們不是掉進沼澤去了嗎?怎又會在這?”
他低頭一瞥,見自己衣上還留有贓物,那方才絕非幻覺了,莫非這沼澤底下就是這樣一番光景?
“你受傷了。”
李今棠擡眼看向旁邊的人。
謝長宴方才位置不佳,掉落時頻繁碰上樹枝,一個不慎便被劃破了手臂,鮮血一點點地往外滲。
“皮肉傷罷了。”他正欲放下衣袖,手腕卻已被人拉去,緊随着一陣冰涼的觸感,那傷口便已愈合。
李今棠仰起頭,指尖靈力未散∶“現下你可還覺得疼?”
“……”
少年手一抖,将其抽回,無甚在意道∶“本就不疼。”
話本裡的主角都這麼要面子的嗎?李今棠又看了他一眼,卻沒将這話說出口。
四人環視周遭,除了這房子可去外,其餘便是空蕩蕩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