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一瞬間的眩暈,旋即定了定神,聽見身旁的人淡淡問道∶“變紅了又如何?”
花瓣無風而動,一下一下無規律地抖動着,如同活人在呼吸一般。
李今棠于慌亂中也沒忘了拽着他一起∶“謝安别站着了,快跑罷。”
這一下卻沒拉動他,她驚愕地停下來,轉頭看着他。
鎮邪花與那群蝙蝠精恰恰相反,最喜活人鮮血,是以它們乍一蘇醒,聞見了謝長宴繃帶之下散發出的血腥味,立時便圍繞上來,猶如帶着甜味的溫柔陷阱,令人無法脫身。
“你如果想跑,現在還來得及。”他垂着眼看她,聲音毫無波瀾。
“我……”
李今棠隻猶豫了那麼一瞬,最終還是松開抓着他衣角的手,在命書的一聲聲催促下,轉頭跑出了他的視野。
“這時候說幾句好話,我們可以讓你死得漂亮點喲。”
蠱惑般的聲音,伴随那陣陣令人沉醉的花香一同襲來,血紅的花瓣飄舞在空中,拼成了一隻女人的手,指尖輕輕挑起他的下颌,“這麼好看的一張臉,要是死相太難看,多可惜呀。”
倏然間一道亮光閃過,淬了寒意的劍刃自那隻手掌中穿過,花瓣霎時間散作一團,化作霧氣消逝在空中。
“不可能,你不是被我困住了嗎?!”
少年收回手,長劍應聲入鞘,他冷冷擡眼,唇角勾出一絲挑釁∶“憑你?”
他再度擡手,周身揮出金光,瞬間化作一把利刃,疾向那花瓣化成的結界刺去。
兩股力道相碰,一時間烈光四起,遮擋了他的視線。
待周遭恢複昏暗,映入眼中的又是那一片殷紅,謝長宴指尖一顫,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
眼前景象逐漸扭曲,耳邊是萬千交織在一起、幾欲撕裂心肺的聲音∶“你忘了你看到過什麼?你以為你還能逃的掉嗎?乖乖留下做我的獵物吧,哈哈哈……”
少年眼底一片漆黑。
“你這回可不能再丢下我了,我會死的。”
是那個時候。
霧氣幻成的少女,觸碰到了他的衣袖,也暫時令他靈氣大亂。
“你的話未免太多了。”
他凝聚在指尖的金光在紛亂的花瓣中忽明忽暗,蓦地一道劍氣再起,卻在觸及結界的瞬間像是刺入一團無形的棉花一般,力道被盡數卸去。
鎮邪花笑聲絕處,幻作一身穿紅衣的女子,飄飄然飛在他身前,“修為不錯,讓我來嘗嘗……”
她纖長又瘦得詭異的手指伸出,在即将抵達謝長宴前領的那一瞬,忽地伴着一聲尖叫縮回。
少年眼眸微睜,指尖醞釀出的靈力還未消散,幽光照在他臉上,浮現出幾分詫異。
是她。
但她不是……走了嗎?
“喂,連顆石頭都怕,你也不像我爹爹說的那般厲害。”
少女藏身在大樹之後,實際上自己腿部抖得厲害,嘴上卻仍一個勁地想激怒對方。
花妖笃定了謝長宴身形被縛,無力還擊,這才變作人形欲将其靈力吸幹,不料先前那姑娘竟未走遠,還躲起來想要偷襲它。
“小姑娘,你是擔心我吃不飽,特地回來加餐的嗎?”那花妖笑得讓人心中發毛,“你不過僥幸打中了我一次,有膽子出來讓我瞧瞧你的模樣嗎?”
李今棠知道自己藏不住,她偷襲僥幸得手一次,便幹脆将手中剩餘的石子全部扔出,“我便出來了,你又能奈我何?”
話音甫落,忽覺一道勁風已至跟前,李今棠急忙往旁側閃開,卻見那花妖逐漸散作一團,看那架勢是想把她也一起困起來。
“那陣迷霧對謝安有用,對你有沒有?”在她一隻手臂已經散作一片片花瓣時,少女忽地開口道。
花妖動作明顯一滞,旋即又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欺上前來,笑聲尖銳∶“整座林子都是我的,我怎又會怕區區迷霧?”
李今棠緊抿着唇立在原地,待那花妖利爪即将觸到眼前,她右手一揚,大團大團的霧氣從中散出,模糊了視線。
“啊!!!”
隻聽得一聲慘叫,随後便見花妖的身形于迷霧中逐漸扭曲,“你是怎麼知道的?不可能,不可能有人殺的了我!”
“是你制造出的鏡像吧?我們其實根本沒有回到原點,而是到了離那最遠的地方。而你之所以定居在此,不就是害怕那毒霧嗎?”李今棠平靜地看着迷霧中漸漸消散的影子,輕描淡寫道∶“我本也不能确定,是你自己方才露出的破綻。”
慘叫聲淡下,周遭的花瓣一片片凋零。
“謝安,你閉上眼睛,就不會受幻境影響了。”她奔上前去,仰頭看着他說道。
少年有一瞬間的怔愣,忽覺衣角一緊,他回過神來。
“閉氣凝神,就當休息會罷,”少女眸中似有盈盈月色,她輕輕地笑∶“我拉着你走,你可以相信我的。”
可以……相信她?
謝長宴神色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