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閉眼,就來不及啦。”
見他等了幾秒後順從地閉上眼,李今棠便拉過他衣角,黑夜中一步一步走得極穩。
“這回多謝你啦。”她低下頭,輕聲說道。
若不是有它變出的法器,她還真不知道怎麼把那霧氣運過去。
“老子就知道你要回來救這臭小子。”命書哼了一聲,但聽見自己被誇,心裡高興得很,也就沒再罵下去。
走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李今棠在一片湖旁停下腳步,正想叫醒身後的人,回過頭時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此刻正靜靜望着她。
“你醒了呀?”
她被看得有些不适,于是别過臉去,半晌,以這句廢話為開頭打破了沉默。
“……”
謝長宴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眺向不遠處泛着波光的湖,“來這幹什麼?”
“你的傷方才又加重了,”李今棠看向他後領沾上的點點血漬,“這裡的湖水都是幹淨的,可以幫你洗去妖氣。”
“不用,”謝長宴注意到她投過來的視線,攏了攏衣領,啞聲道∶“我沒受傷,那是花妖的血。”
李今棠看着少年走到湖邊緩緩坐下,背靠樹幹,半阖着眼,模樣很是疲倦。
後背的傷口被粗糙的枝幹觸到,細密的痛感傳遍全身,他眉心輕輕攏起——那一道劍傷并未痊愈,方才這麼一折騰,又重新撕裂了。
李今棠隻道他睡了,便沒去打擾,隻在和他對面的一棵樹下抱着雙膝坐下,無聊地擡眼看星星。
今夜的星星很少,她手指輕輕點着天空,心裡默默數着,待數到最後一顆時,她垂下手,視線往下挪了挪,猝不及防撞進少年漆黑的眸子裡去。
“你醒了?”
“我沒睡,”謝長宴率先撇開眼,語氣淡漠,“既然已經跑出去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李今棠足足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便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道∶“因為是朋友啊。”
其實……也不隻是因為朋友。
她還指望着,靠他這個主角帶自己離開這回家呢。
他眉梢輕挑,眼中似乎有一瞬的困惑閃過。
朋友麼?他一向不需要這樣虛無的東西。
從前以血換成的教訓告訴他,不可輕信任何人,哪怕對方曾對自己有恩。
方才她要他閉氣,他卻故意不作聲,并睜眼瞧着,一旦她想趁機做任何不利之事,他便會立刻動手殺了她。
少女全不知他心中所想,還自語似的繼續說∶“若方才被困的人是秋雁阿姊,曲大哥,又或是……南宮道友,我也會回去救的。”
她語氣輕飄飄的,仿佛方才隻是做了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
他五指蜷縮起來,不得不閉上眼以靈力鎮壓體内舊傷撕裂的痛楚。良久睜眼,看見少女正轉頭凝着湖面。
“你不去找他們麼?”
李今棠回過頭來,眼前一時還是湖水的藍,“你倦了的話,天亮再走也不遲。”
隻是不知道秋雁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連她都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裡,他們三個武功比她好上許多倍,定也不會有事。
她忽然想起初來時腦子裡曾有過都念頭——話本子裡一定會有一個主角,那麼究竟是不是謝安呢?
罷了,不管是不是,每次跟在他身邊總能平安脫險,就姑且認為這是主角光環罷。
眼前黑影一動,她仰着頭,視線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移動,“你去哪呀?”
“你還想待在這麼?”他腳下不停,卻走得極緩,“既然挂念他們,那就早點去找。”
“好罷,你走得慢些,”李今棠起身跟了上去,“碰到傷口了可不好。”
鎮邪花盡皆凋零,林中重新吹起的涼風拂過二人衣角,薄雲擋在彎月前方,透下來的月光又淡了幾分。
他們行了一陣,花妖造出的鏡像被破,因此這一圈沒再原地打轉。
他忽然停下腳步,李今棠側目看過去,莫名覺得有些緊張,“怎麼了嗎?”
少年移目望向前方,聞言回眸看了她一眼∶“待在這别動。”
“欸……”
她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對方卻身形一閃,已掠入茂密的叢林中。
李今棠愣了愣,擡頭看看天色,估摸着再有兩個時辰也該天亮了。她尋了一處幹淨的地方,正要坐下,卻忽地想起這林中甚是古怪,眼下謝安又不在,若她一個不小心觸發了什麼機關,那可就完蛋了。
她被自己的念頭吓了一跳,忙擡手抓回就要蹦到地上的命書,老老實實站在原地,視線眺向方才少年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