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紗窗下水沈煙。棋聲驚晝眠。
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
玉盆纖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
夏至喧嚣,晴空常駐,山頭熱辣。
長安城外麥浪翻騰,滾滾映出蒼藍碧空如玉,布谷鳥叫醒了低頭沉睡的麥穗,空氣中氤氲生香,待到農人熱火朝天收麥離去,成堆的麥垛在晴空下燒得焦躁壯烈,擎空而立,彌漫出來年豐收的稭稈清香。
“收成不錯,”治粟都尉桑弘羊搓了一把麥穗,“五谷豐登,糧倉有望。”奉命巡視農田的桑弘羊,這些時日親自奔走麥田。
“大人,天氣炎熱,您喝些解暑湯。”随行官差遞了羊皮水囊過來。
“回城,”桑弘羊喝了一大口,“看看屯田軍報。”二人上馬往長安城的方向去。
更聲一慢四快,已進寅時五更,四阿頂檐角上月漸消瘦,長安城内星燈漸起。
“陛下,”屏風外一排宮女端了朝服衣飾漆盤,衛子夫取了近處盤内的浮雕九龍嵌紅瑪瑙玉牌貝帶為武帝壓緊雲龍紋大帶,“夏日至祭禮将至,臣妾已為陛下備下沐浴齋戒一應物品。”言畢,又為武帝理朝服绛邊。
武帝握了衛子夫的手:“卿卿細緻,待祭典結束,子夫同吾一同前往甘泉宮避暑。”引得衛子夫一臉嬌羞埋進武帝胸膛。
“今時不同往日,去病長大了,可為吾分憂,吾心甚慰!”武帝看向衛子夫,難得的帝王溫柔,“皇後賢惠,為吾再添福将。”說着邁向殿外,聖駕威儀往未央前殿去,甚是滿意。衛子夫聽了酒窩盛滿笑意,才折身坐回銅鏡,喜上眉梢。
“禀陛下,”太常繩侯周平呈報,“年中夏日至祭典已備妥當,待齋戒日滿夏日至正日即可行祭典之禮。”
“周卿辛苦,”武帝若有所思,“前日桑卿奏報,今年乃大豐之年,吾心甚慰!即日起,非必要不朝事,吾與九卿同戒,以迎大典!”
朝臣皆恭賀豐收之年,謹遵聖命。
卻說那年中夏至秋收祭地大典,同祭天大典同屬五禮之首,三年一次,須得天子親自主持,祭土谷之神,以慶豐收,祈求消災年豐,一并參與祭典的王公大臣皆須同行齋戒三日,沐浴更衣,方能行大典儀程。典禮厚重,禮儀繁瑣,太常須得數月前便着手準備。
散朝後,衛青照例回府邸準備随行祭祀之事,平陽公主已吩咐下人将沐浴齋戒一應物件收拾妥帖送往衛青房中,自今日起,是要分房就寝的。
已進午時,桌上菜品皆為齋菜。
“大将軍,”見衛青從外面進來,平陽公主上前去接外袍,“今日可見了霍兒?”
“未曾見到,他現下不用日日上朝,指不定又跑上林苑追那花鹿山豹去。”衛青坐到桌前拿了碗筷,“公主一直等着我?怕是餓了吧,趕緊用膳。”
“倒也不怎麼鬧肚子,”平陽公主笑得溫婉,“夫君在一起就是極好的。”
衛青心頭一暖,與平陽相視而笑。
“日前宮裡傳話各府齋戒,今年皇弟欽點了霍兒随駕參祭,如今他住在自己府上,你且叮囑他莫要誤了齋戒。”平陽公主說着給衛青夾了一筷子青菜。
“那是自然,公主勞心了。”衛青回道。
“你,還喚我‘公主’?”平陽擡頭,眼中滑過一絲落寂。
衛青與平陽大婚幾日後便領軍北出定襄,待班師回朝,已是三月有餘,多少有些生分。
“唔……”衛青支吾一聲,這殺伐果斷的将軍,少有的面色拘謹,“……夫人。”
平陽公主低頭淺笑,繼續用膳。
雨後豔陽熱烈,秦嶺鳥獸清明。舒氏莊子上日頭卯時破曉,玉帶山間。
霍去病推開房門,晨曦微露,清爽得緊。
“畢城,到鎮上套輛馬車,要穩。”他叫來畢城吩咐。
畢城不解:“少郎,我們回城還用馬車?”
“哪裡是你用,自是舒家姑娘用。”牧野從後頭拍了畢城後腦勺,“叫你昨天隻貪外頭那口蛇肉。”畢城會意,眼裡盛了星光,麻利奔出大門。
待到舒醴收拾妥帖,已近藤黃時分。“崔娘,你且安排大家的早膳,我同伯父道個别去,好叫他莫要擔憂,城中一切有我,他隻管好生将養。隻是要辛苦崔娘了。”
“小姐放寬心,顧翁這裡有我。早膳都送到各處廂房去了,我陪小姐一同看看顧翁去。”說罷崔娘便同舒醴往顧翁這處來。
門虛掩着,聽着裡頭有人說話。舒醴推門進去,霍去病和牧野都在。
“醴兒,”顧翁見舒醴進來,笑道,“霍少侯同我講了他先送你回城,叫我安心将養,待到可以動了再回去。現下帶了牧大夫查看恢複情況,實在周到,老翁我真不知該如何感激。”
舒醴不敢多看,匆匆向霍去病和牧野的方向欠身見了禮,坐到顧翁跟前:“伯父,醴兒隻得先行一步,還望伯父莫怪。兄長留下來,待到伯父傷好便送伯父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