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逆狐奴水過當阗、且末、遫濮地界,翻烏鞘嶺原路回程,一日千裡。
沿着烏鞘嶺南麓的烏亭逆水一路南下,正值桃汛開河,空氣中終究有了一絲暖意。翻過烏鞘嶺,舒醴的氣色明顯好轉,霍去病心中寬慰,輕輕為她攏了攏披風。
“将軍!”遠遠見齊豐拍馬折回,似有要事。
“前方發現一隊人馬,觀其衣着似我漢民。”齊豐回禀,大軍所循乃太中大夫張骞西行路線,一路多有商旅騎隊本不足為奇。
“予些吃食飲水,大軍讓路通行。”霍去病揚手下令,力所能及給予方便。
這隊人馬從前部先鋒過來,遠遠抱拳緻謝,霍去病卻突然手一揮:“攔下!”舒醴頓覺詫異。
那隊人馬本是千恩萬謝,忽被大軍截住去路,茫然無措,隻見領軍大将自遠處策馬而來。
這匹佩鎏金青銅透雕猛虎當盧的戰馬,扶光入甲蹄下生風,洋洋灑灑徐步而來,與其他戰馬大有不同,順着缰繩望去,馬背上跨坐玄甲重盔的漢軍主将,緊了缰繩龍骧虎視而來,雖一時識不出主将面容,隻覺似曾相識,待到近了才看清來人正是冠軍侯霍去病!
“少爺,冠軍少侯?!”南山識出來人,城門樓下一面之緣,卻是景星麟鳳銘心刻骨。
“是了,”烏木附和,“我也見過!”
川朗如何不知?
“等等,冠軍侯懷裡怎會有一女子?!”行軍打仗塞北關外,南山大為震驚。
“少爺,看着像是小姐!”烏木難掩心中激動,拍馬迎頭就往前沖!
“小姐!”烏木遠遠大呼,舒醴也認出烏木來,喜極而泣揮手回應。
川朗早已認出舒醴。用力一夾馬腹,揚鞭催馬滋味雜陳猛跟上前!
待到雙方靠攏,川朗勒了缰繩立在對面,直到确認來人就是舒醴,才回過神來見禮:“見過冠軍侯!”眼底暗流洶湧,難覆半月煎熬。
霍去病颔首回禮,并沒有放下舒醴的意思。
“川朗哥哥!”彼時舒醴才知,霍去病好個眼力竟遠遠就認出他們,眼前川朗胡子拉碴邊幅含糊,滿是牽腸挂肚,一腔赤誠為她不舍晝夜奔走邊關,舒醴心中久難平複。
“烏木,南山。”她一一念出他們的名字,模糊了視線。
“川家公子若不介意,我們便同行一程,也好護送諸位。”霍去病打破僵持。
川朗心中一沉。眼下舒醴安危最大,大軍相伴自然是最好,抱拳緻謝:“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冠軍侯!”轉頭吩咐南山,“飛鴿傳信各家,舒家小姐已找到,盡可收隊!”
川朗一行人不緊不慢跟在霍去病身後,随軍南下回城。
霍去病始終将舒醴護在懷中。
花青酉時,大軍進了令居塞。
據川朗所言,舒父一直滞留此地。一則因舒醴被擄,老人家憂思成疾;再則生怕舒醴脫險折返尋不見自己。霍去病已然前出塘騎告知舒醴情況,得知舒醴安然,舒父病情大為好轉。
令居塞乃關外要沖,地方不大,卻屯兵紮寨,貿易往來絡繹不絕。
大軍甫一入境,便有當地漢吏前來拜見。霍去病隻派了朱和前去接洽,自己則帶了牧野、畢城等一幹親随陪着舒醴往舒氏酒行來,烏木前頭引路。令居塞内僅一條主街,酒行就坐落在主街西南一側,是座夯土四合院,前院賣酒,後院是内院和倉庫,平日裡酒行隻有掌櫃和夥計打理。
塘騎已先行通報,院門大開。
“快!快去禀報,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夥計見烏木身後烏泱泱跟了一衆人,除開川家一行,還有一隊未及卸甲渾身血漬的漢軍騎兵。他一眼瞥見玄甲重盔旁的舒醴,喜出望外,趕忙引着衆人往後院來。
“醴兒!”舒父已然披着外袍從榻間掙紮起身,箓竹攙扶迎到門前,束發松散老淚縱橫,唇角顫動不敢相信眼前光景。箓竹早已哭成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