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多或少能從戰國的人身上找到一些我熟悉的事物,唯有泉奈,他對我來說是全然陌生的,沒有任何标簽和刻闆印象的人。
是我在這兒認識的第一個人,我認識他的時間竟然都快超過了我和我哥相處的歲月。
火光在我眼中扭曲着舞動,明明琳的藥水早就改良過了,我卻感受到了刺目,泉奈給我找的刀被我放在盤起的膝上,我摩挲着凹凸不平的刀鞘,一言不發。
門外傳來了客氣而平靜的聲音,是千手扉間。
他拉開紙門,對宇智波唯點了點頭說:“我來找绯姬。”
宇智波唯面無表情,但我跟他相處這幾天知道他估計快尖叫出聲了。
“泉奈馬上醒了,等會兒一起說吧。”
我無意為難宇智波唯,隻是垂下眼漫無目的地觀察手裡的刀。
千手扉間對宇智波唯說:“我看看泉奈的情況。”
宇智波唯闆着臉回答:“您請。”
我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的聲音,千手扉間在我旁邊用查克拉給泉奈檢查了一遍,他身上帶着不同于泉奈的體溫,存在感強烈到隔着距離也讓我無法忽視。
不一會兒,他在我左邊坐下,似乎在思考要怎麼開口。
我沒等他想好直接說:“不用想了,你沒猜錯,事到如今,是我一手促成的。”
“……為什麼?”
我拔出刀,锃的利刃聲帶着寒光反射出身邊人绯紅色的雙眼,隻是一瞬,我和刀上的扉間對上了視線。
我低笑了一下,平靜地說:“扉間覺得忍者和貴族有什麼區别呢?他們掌控着權勢财富,接受無數的供奉,自诩高貴無比,可是看到我,你還會這麼覺得嗎?”
扉間不說話,我又問:“泉奈,你也這麼覺得嗎?”
火苗躍動在刀面,把刀上的紋路映照得粼粼閃光,泉奈的聲音虛弱,卻又包含堅定的笑意:“不,绯姬是不一樣的。”
泉奈并沒有多意外,不如說,他早在心中預想過無數的可能,在每一次拿到情報後、在每一次做下交易後,他相信,千手老二也是這樣,不斷地去想、去揣摩、去思考,逼迫自己解讀她隐含的深意。
看到天上變幻的流雲,看到河裡激蕩的流水,看到空中飄舞的雨絲——想到她的捉摸不定。
直到揣摩她變成了習慣深入骨髓,直到了解她勝過自己,泉奈扪心自問,他還能夠分清,對于绯姬,他究竟懷抱了怎樣的感情嗎?
對他們這樣生活在紛亂裡的人而言,混亂早已是常态,隻要清楚内心的野望,并不斷為之努力就好了。
這就是宇智波,愛與恨同樣深刻的宇智波。
可笑千手扉間還想把自己的一部分剖離,要以絕對的客觀去看待,他那雙同樣紅色的眼睛裡沉澱了什麼,宇智波泉奈難道看不見嗎?
他的寫輪眼又不是擺設。
千手扉間靜默,他煩躁地用指尖一下一下點在膝上,腦子裡閃過了許許多多念頭,甚至為此刻坐在房間裡的三個人而感到無比的荒謬。
宇智波唯在泉奈醒後就悄無聲息離開了,可不管他是否在這兒,這無疑提醒了千手扉間,這裡是宇智波的駐地,而他必須要和一個宇智波和一個貴族商議。
貴族……他笑自己到現在還沒認清事實,所有人!所有人都被騙了!而他還在為身旁的人開脫,還在想會不會有什麼誤會!明明她自己都承認了!
“你這樣做,以後忍者的日子會更加難過,沒有貴族會雇傭可能神不知鬼不覺替代他們的忍者。”
千手扉間試圖冷靜地提出問題,然而下一秒,話剛說出口,他就恨不得自己從來沒開口。
他這是什麼語氣?抱怨嗎?為什麼要想怎麼給她善後?他是中了什麼幻術變奇怪了嗎?
如果是绯姬,她或許真的會什麼難解的幻術,因為幻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輸得徹徹底底,因為幻術,他才會無視那些明擺着的疑點,為她尋求解釋。
千手扉間這一刻好像被割裂成兩個人,一個自己冷淡到漠然地不斷提出後續麻煩,一個自己内心火焰持續高漲,那些複雜到難以言明的情緒統統化作燃料,讓他覺得如果不破壞什麼那壞掉的就會變成自己。
“泉奈,你赢了。”
我從知道泉奈留言讓宇智波聽從扉間安排的那一刻就有所預感。
一種被看穿的郁悶和無奈交織在一起,最後浮現在我眼前的,是泉奈無聲無息躺在榻榻米上的蒼白病容。
“哈,我就知道,要是我和扉間起内讧了,一定會落進绯姬的陷阱的。”
少年略顯沙啞的語調一如既往,如同一隻狡詐的狐狸。
我有些開心,最後又歎息道:“泉奈,你赢了。
我叫瞳,ひゅうがひとみ(日向瞳)。”
千手扉間的心跳陡然停下,腦中緊繃着的一根弦在聽到兩人的對話後再也承受不住地徹底斷裂。
他似乎和世界有了一層薄膜,耳中聽到的全是心中火焰燃燒的聲音,那個抽離的、冷靜的自己朝他嗤笑一聲後被他狠狠打碎。
他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