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此事切不可莽撞啊!”
聽了周姨娘的話,阮逢昌仍是面紅鐵青,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晏聞筝嘴角微揚,出挑的面容之上是溫潤柔和的笑。
“嶽父大人言重了,本王今日前來,不過是誠心求娶二姑娘罷了。”
阮逢昌根本不等他說完,胸膛劇烈起伏:“你不配叫我!我阮家世代清譽,絕無可能将女兒嫁給你!便是!便是她死,也絕不可能!”
犀利絕情吐出的字句,阮流卿聽的清楚,宛若鋒銳的刀生生往身上割,而後刺進肺腑裡去。
她怔怔着流淚,看着自己陌生又熟悉的父親捶胸頓足,最後甚至一把奪過家丁手中的劍朝她的方向刺來。
眼眸猩紅,恍如在看仇人一般。
在這一刻,阮流卿是懵的,被釘住一般愣在原地。
“铛!”
刀劍相撞的脆響快要震碎耳膜,影風略微出手,阮逢昌手中的劍被生生劈斷墜在地闆上。
随即,齊聲一道轟鳴,黑壓壓的軍士拔出腰間對準祠堂衆人。
阮府的家丁面面相觑,握着劍的手在顫抖,知道根本不是對手。而阮流泱跟着躲在了自己的小娘身後,瑟瑟發抖。
周姨娘雖怕得流出淚來,但也一直護着自己的女兒,泣聲喚着:“老爺!”
“老爺!”
祠堂外的大風刮過,吹倒了幾盞火燭,暗下幾分的祠堂更是顯得陰冷。
“阮逢昌,”
晏聞筝打破這詭秘氣憤,臉上仍帶着零星的笑意,可漆黑的眼眸中俨然浮出些扭曲的興奮。
“娶不娶,是由本王說了算。”
詭谲燭火映在他臉上,當真如人間厲鬼。
護衛手中刀劍更近,周姨娘護着女兒步步退卻,阮逢昌氣急看在眼裡,一時之間也似乎不知該如是好。
“晏聞筝,你到底要如何?”
聲音依舊蘊含怒火,可明顯已經底氣不足。
晏聞筝視線斜過去,“放心,本王不會抄了你這阮府。本王要留着你們這些自認清流良臣的命,看你的女兒,是如何同本王這種人恩愛纏綿,羨煞天下人。”
嚣揚的嗓音擲地有聲,懷中的少女聽罷似想勸阻又或是哭鬧,晏聞筝眉頭微蹙,沒給人兒機會,直截了當在頸上一用力,阮流卿便暈睡過去。
似又想起什麼,晏聞筝微勾薄唇,側眸朝身後人吩咐:“給本王砸了這祠堂。”
阮逢昌一激動身體一晃險些癱軟在地,而老太爺一個“你”字久久憋在胸口,生生暈了過去。
“爹!”
“祖父!”
一時之間,人仰馬翻。
晏聞筝笑的分外張狂肆意,不理會身後的嚎啕謾罵,攔腰抱起懷中人,大步跨了出去。
“走,擺駕回府。”
……
不知過去了多久,阮流卿幽幽轉醒時,是被陣陣的餓意餓醒的。
滴答滴答的水聲不絕于耳,她掀起眼皮,後頸被故意弄暈而存在的酸痛明顯。
她想起,自己是再一次被晏聞筝生生弄暈了過去。
她拖着疲軟的身子支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暗的可怕。
除卻那一盞微弱的蠟燭,盡是濃稠的黑。
可與平常的黑不一樣,處處都是陰森的,潮冷的,她身上的衣物根本不足以禦寒。
而燭火隻能映照視線方寸範圍,遠處不知道是什麼,亦不知這屋子有多大。
可她卻能嗅見些腐朽的氣息,甚至裹挾着些血腥味,混在一起幾乎令人作嘔。
阮流卿試着站起身來,竟是餓的有些頭暈眼花。
她想起來,自出嫁那日被擄走,若非沒有回府裡沐浴那趟吃些了糕點,她幾乎是一天兩夜未進食了。
可糕點到底是支撐不了多久,更何況擔驚受怕着。
阮流卿慢慢朝火燭的方向挪過去,将其握在了手裡。她試探着一步一步探索,發覺四周分明便是石壁。
她心一顫,猜自己這是被晏聞筝扔到地牢裡了,顫抖着聲音喚道:“有人嗎?”
“有人嗎?”
“……晏聞筝。”
地牢安靜的有些讓人窒息,須臾,她聽見低低的悶哼嘶啞聲。
阮流卿分辨不出來這是什麼聲音,卻下意識的感到害怕。
她攥緊着手上的蠟燭,借着微弱的橘色死死盯着前面。
“誰?誰再那兒?”
含着莫大恐懼的軟酥嗓音顫顫而出,阮流卿聽見的那道聲音更清楚了些。
時斷時續,分明便是痛苦到極緻的呻/吟。
阮流卿睜着一雙瞳眸,不敢再動。
她想起在破廟之時,親眼目睹的晏聞筝的心狠手辣,那麼多條人命,他卻以此為樂趣。
血濺的越多,他的眼裡便越是漾出扭曲的興奮和快感。
他當真是個瘋子!
說不定,說不定……這地牢便是他折磨人的地方。
阮流卿想着,吓得不斷後退,突然,精緻淺色的小繡鞋似踩到了什麼黏膩濃稠之物。
她執着燭火往下看,看見的分明便是未幹涸完全的血迹。
“啊!”
到底是年紀小,阮流卿再一次忘了平日受過的教導和規訓,恐懼的尖叫出聲來。
“晏聞筝!晏聞筝!”
她泣聲大喊,對未知和死亡的恐懼如洪水般朝她淹沒。
而此刻,她卻偏偏隻能朝帶給她這一切的惡魔求救。
“晏聞筝……嗚嗚。”
阮流卿抱緊自己的雙臂,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遭受這一切,而自己的父親,父親……
時間随着滴答的水聲一分一秒過去,阮流卿都有些麻木了。
她終于聽見一聲“哐當”鐵鍊落鎖的聲音。
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進來,卻在死寂的地牢裡這般顯然。
腳步聲落在地面上,似還傳出“沙沙”的聲音。
蜷縮在角落,高度緊繃的少女立馬停止了啜泣,如蝶翼般濃密的羽睫輕顫,凝神,聽見随着這腳步聲如一石子激起千層浪般,惹得幽閉的地牢内痛苦嗚咽起伏不斷。
她這才知道,原來地牢裡關的盡是人,盡是被晏聞筝生生折磨的人。
再一次,鐵門落鎖,門開了。
翡麗的明角燈折出刺眼奪目的明光。
久久處于黑暗中,她有些适應不了這樣的光明,擡手蒙住眼睛。
許久之後,朦胧的視線裡闖入男人那道高大的陰翳。
視線緩緩順着精緻的錦袍往上移,她再度看見了那張驚為天人的臉。
眼底下的紅痣襯得冷白如玉的臉更顯幾分豔麗。
“晏……晏聞筝……你為什麼要将我關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