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下的皮膚滾熱,透着粉,烏玉玦放輕聲音,哄着他似的。蘇聽泉支撐不住,松了肩頸仰頭後靠,閉上眼睛喉結滑動,呼出一口濁氣,昏沉間仍提着幾分警惕。
“人證俱在,不好推辭,此時不見以後也是要在大理寺見的,不如告知線索讓他快些查。”
蘇聽泉始終記得原主去刺殺大理寺丞後因身世放棄任務的事情,這其中應當還有别的隐秘,如今自己要查,首先便要探清楚這位大理寺丞究竟是哪邊的人。
不如給他個線索,實際行動才是真的憑證。
心念幾轉,頭痛欲裂,蘇聽泉忍不住伸手去揉太陽穴,被人攔下。
“你想讓他查?”
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讓蘇聽泉擡在半空的手一頓,他睜開眼睛看側頭看向烏玉玦,兩人視線相交,蘇聽泉率先移開目光,沒有回答。
“活捉的那個殺手現在還在府中,侯大人還未走遠,若是蘇郎想查,将他交出去也未嘗不可。”
顧方忍不住擡頭看自家主子,那殺手都死一天了,還能再發揮點價值,也是值了。
誰料蘇聽泉思索片刻卻問:
“他死了?自殺還是毒殺?”
顧方瞪圓了眼睛,手中拭巾脫手而出掉進水盆,水聲嘩啦晃動着,烏玉玦擡手捂臉,給顧方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顧方低着頭,擰出多餘的水,将拭巾遞到烏玉玦手中後自發招呼幾人退了出去。
“毒發時他試圖自盡,但看守不知情況,最後五髒俱裂,活活疼死的。”
說這話時烏玉玦緊盯着蘇聽泉面部,不放過任何一絲變化,但蘇聽泉隻是沉默着點點頭,瞧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這人,對自己的死法卻是毫不擔心,是有信心殺死我嗎。
見傷口已經包紮好,蘇聽泉側身撐着手臂起身,旋即頭皮被拉扯的一痛,立時又靠了回去,砸在烏玉玦胸膛。
“投懷送抱?”
空氣一時安靜,蘇聽泉抓起自己的長發,從齒縫裡擠出來勉強算是平靜的一句:
“侯爺,你壓着我頭發了!”
烏玉玦從善如流起身,還心情頗為微妙地幫蘇聽泉梳攏頭發。
蘇聽泉整理着頭發,越發覺得烏玉玦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燙人,一個男人梳頭有什麼好看的,他扭過頭難得有些懊惱,連頭疼發熱一時都顧不上了。
“侯爺是否該去用午飯了?”
言下之意:你該走了。
烏玉玦本還想再皮幾句,但看見他熱得滿臉紅暈,嘴唇幹裂血迹幹涸,眼神也不似平常清明,不知怎麼想的,倒真聽話地起身,又扶着蘇聽泉躺下,伸手将被他捂熱的毛巾重新放入水盆搓洗、擰幹,搭上蘇聽泉額頭。
做完這一切,烏玉玦開始發愣,目光隔着帷幔落在那模糊身影上。
正反思自己時,顧方端着托盤叩門進了屋,烏玉玦清醒過來,笑着撩起帷幔:
“蘇郎,該喝藥了。”
這句話對蘇聽泉來說無異于“大郎,該喝藥了”,又是兩大碗苦藥下肚,蘇聽泉正欲倒頭睡覺,又雙叒被烏玉玦攔下,理由是喝完藥兩刻鐘後要吃飯。
目光呆滞的蘇聽泉毫無反抗之力,半睡半醒間被人提起來,靠着牆,床上撐起了四條腿的小方桌,擺着清粥小菜。
沒有食欲。
蘇聽泉手腳發沉,靠着牆抻直了胳膊,有一搭沒一搭慢慢撈粥喝,看得烏玉玦直嘬牙,實在看不下去,幹脆自己坐到床上端起粥碗搶過勺子,夾點小菜配在粥裡送到蘇聽泉嘴邊。
“蘇郎若是不想喝,我也可自薦枕席陪你解悶。”
這句威脅砍到了點子上,蘇聽泉強打起精神喝了幾口粥,腌制的蘿蔔幹酸辣爽口,嫩筍鹹鮮,逐漸喚醒了沉眠的味蕾。
兩碗粥很快用完,烏玉玦像喂貓一樣攬着蘇聽泉,樂此不疲,大概是從中發現了樂趣。
又一勺滿滿的稠粥遞到嘴前,蘇聽泉緩了緩,捂着肚子搖頭,示意自己吃不下了。可烏玉玦頂着慈愛和不認同的眼神看着他,哄孩子一般:
“最後一口。”
如此又喝了小半碗,直到蘇聽泉真的吃不下了,強硬拒絕并将烏玉玦趕下床,才得了些清靜,消消食後躺下睡了。
而等在門外的烏玉玦數着呼吸頻率,确認蘇聽泉真的睡熟後,推開門将許老請進了屋。
針包徐徐展開,長針依次紮入合谷、曲池等穴位,中了迷藥失去意識的蘇聽泉無意識繃緊了身體。
長針刺入,指尖血緩緩成滴落入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