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幹涸,田地幹裂,秧苗垂首,百姓苦啊。
就在蘇聽泉不斷觀察天空雲層變化,盡力完善求雨流程增加降雨的可能性時,一封捷報傳入京中,說烏玉玦于落鷹澗大破敵軍,追擊數十裡深入腹地,不日将凱旋而歸。
心髒撲通撲通跳得格外劇烈,因為幹旱和擔心而長久懸在半空的心終于落在了實處。
蘇聽泉将自己拟下的三條方法:利用聲波促進降雨、用煙霧做凝結核及制造熱力氣流擾動,所需條件及要求一一詳實寫下,猶豫片刻後還是交給了陳二。
“近日悶熱,雲層條件應當不錯,能否幫我準備好求雨所需,百姓苦痛,我欲盡力一試。”
陳二接過單子,仔細一瞧,青銅鐘、大鼓、潮濕草木、粗鹽、篝火、人……都不是什麼難尋的東西,但他腦筋一轉,摸不清蘇聽泉要這些東西究竟要做什麼,還有,求雨?
蘇先生要用這些東西求雨!?
想起數月前蘇聽泉預言氣象幾乎從未出錯的戰績,陳二面色嚴肅,狠狠點點頭,邁着大步便走了出去。
不出半日,他所需東西便已齊全,與此同時,陳二還帶回了一個消息:禮部尚書以求雨和慶祝捷報為由要在祭壇準備求雨。
皇帝在外,此時情勢嚴峻,求雨倒也正常,蘇聽泉想了想,這種大規模正式的祭祀求雨,自己無官無職,應當是進不去了,便扭頭問陳二:
“民間的術士能否參與?”
陳二眨眨眼,支支吾吾說不出個确定答案,出去不知道問了誰,過了許久才趕回來拿着封引薦信交給蘇聽泉。
原則上,求雨屬于禮部主導的國家祭祀儀式,不允許外人直接參與,但前朝曾有皇帝特批的先例在,且以蘇聽泉的身份,若以禮部為主,進去倒也不難。
當天下午,蘇聽泉就找到小徒弟雀生,扛着占蔔的幡又到了西市,連日高溫,街上行人稀少,少有的幾個人看見他都分外激動,請蘇聽泉測算的也都是什麼時候下獄,莊稼還能不能活等等與百姓生死攸關的問題。
蘇聽泉給出的時間恰是禮部求雨的前後一段範圍,因為之前積累的餘望尚在,衆人倒也将他的話當真,真心祈禱三日後能夠下場大雨。
看着幾人消瘦的面龐和幹裂的嘴唇,蘇聽泉猶豫片刻,叫住了他們,将求雨所需東西清單給了他們一份,叮囑他們可按此法行事,有雲時更增加降雨的概率。
當日夜間,顧方一襲黑衣來到了宅院,敲響了蘇聽泉房門。
燭火幽微,蘇聽泉聽他密報的消息蹙起了眉頭,手中的線繩粗糙而有韌性,思量片刻道:
“把它換了,密而不發,引蛇出洞,到時候你帶人守住洞口,打蛇七寸。”
三日後,天上的雲漸漸比前幾日多了些,蘇聽泉成功以術士的身份來到了祭壇前。
負責維護的許都尉已在祭壇邊撒上了鹽,大鼓、硫磺和草木均已到位。
編鐘、鼓、瑟等樂器布置在祭壇兩側,禮部尚書念禱祝文後,樂舞遂起。
蘇聽泉站在台下角落,仰頭觀察着天空上的雲層。
編鐘低悶的聲波無聲震蕩,他高高擡起手,又利落揮下,祭壇外圈守衛的人立刻引燃火折子,潮濕的草木不消片刻便随着火焰點燃。
“天降旱災,禮部代行,乞憐萬民,普降甘霖……”
禮部尚書站在火中,神色莊重,百官也跟着一起祝禱,細密的粉末随着熱空氣逐漸上升,直沖雲霄。
衆人在低頻和持續的敲鐘聲中虔誠祈禱,過了不知多久,雲層翻湧,一滴雨水悄然落地,轉瞬即逝。
雲層翻湧,水汽快速凝結成雨滴降落,衆人震驚而欣喜地望着天空,喜極而泣紛紛拜服,當即有人高呼道:
“天子盛德,感動了上蒼啊!”
“天佑我大雍!”
“天降甘霖!”
禮部尚書張正英怔愣片刻,旋即低下頭遮掩面上神情。
這一場雨下得并不久,但已是難得的甘霖,官員們起身欲按照禮法退下,卻聽得陣陣整齊的腳步聲,一隊人馬舉着武器不知從何處湧出,徑直圍住了祭壇,将官員圍在中間隔離開來。
官員面面相觑,一時驚異,唯獨祭壇上的禮部尚書露出了不加遮掩的冷笑。
“各位同僚,小心勿動。
許都尉,命令你的人都退下,否則我引燃引線,在場諸位都别想活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