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定睛一瞧,就見禮部尚書張正英從祭壇裡摸出一根引線,手中火折子已經燃着,禁衛目光如虎如狼,持着兵器凝重地盯着禮部尚書和從密道裡竄出來圍着百官的蒙面人,身形緊繃,明顯前傾,似乎隻等上封一聲令下。
“聽不懂我說的的話嗎?讓他們都退下!”
禮部尚書手中的火折子威脅着又靠近了幾分引線,許知義直直盯着那簇火苗,緩緩擡起手,身後列成隊列的禁衛握緊兵器,禮部尚書也繃緊了身體,雙方神經繃緊,都凝重地盯着對方,氣氛降至冰點。
“退。”
擡起的手最終還是放了下去,身後腳步聲十分整齊,許知義上前一步,冷聲喝道:
“賊子張正英,你身為六部大臣,竟串通外族挾持百官亂我大雍江山秩序,實乃罪不容誅,若想活命,還不速速投降!”
這一聲洪亮、中氣十足,禮部尚書張正英立于祭壇高處,全然不理許知義,隻是舉着引線環顧四周,目光掃過台下衆臣。
“諸位同僚!”
他提高嗓門,力求壓過許都尉:
“天降大旱,實為上天示警,對新帝不滿!今日我祈雨,天公便降下甘霖,正說明上天認同我的誠意!
顧昭韫隐藏身份,化名烏玉珏弑君篡位,身份存疑!
其登基以來不務國事,殘害忠良,窮兵黩武,行為無道,以緻上蒼震怒!
且有斷袖之癖,私德有損,日後君臣之綱如何護持?如此昏君,保他何用!?”
百官聞言騷動漸起。
“弑君?先帝不是……”
“宗正寺已核驗過陛下身份,聽說當年端王曾是太祖屬意的人選。”
有人死死盯着禮部尚書面色驚慌,有人思索沉吟皺眉不語,亦有數位老臣怒目而視,有幾位武官手已按到身側,但摸了個空,祭祀求雨,不得佩戴武器。
人們議論紛紛,對新帝乃端王之子,而端王與先帝之間的糾葛都很清晰,雍德帝為奪皇位陷害同胞兄弟等等罪行已在為那三樁舊案翻案時講得清楚。
張正英知道下面在議論什麼,他冷笑一聲:
“烏玉珏假死後糾集私兵逼宮,在冷宮逼先帝寫罪己诏,先帝不從,他便弑君奪位。
勝者為王,不然諸位以為,為何十幾年前的舊案被翻開,而翰林學士李瑾李大人竟然能死而複生?
偏偏是他一個文人躲過了殺手刺殺,又十分巧合地拿到了證據,這一切都是他烏玉珏為了奪取皇位設下的陷阱,說不定一年前的邊境八城之亂也是他策劃的!”
台下衆人思路被帶偏,竟當真思索起其中原委,張正英一甩袖袍高聲道:
“先帝已逝,但尚有幼子存世,雖年僅四歲,但性格純善,可承大統!
今日,願順從于我者,可保富貴榮華,若執迷不悟……”
他目光掃過祭台中的引線,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張正英,你此行此舉是在謀逆,莫要以為我等看不出你的心思,昔者董卓廢少帝立獻帝,挾天子以令諸侯,你今日難不成要挾持百官廢黜天子嗎!?”
已經緻仕多年卻被烏玉珏請回來的老臣正站在首位,他厲聲呵斥,須發皆張。
“謀逆?烏玉珏才是真正的亂臣賊子!諸位難道要為虎作伥,助纣為虐,任由他人毀我大雍嗎?”
張正英嗤笑一聲,台下群臣反應各異:幾位武将舉拳怒斥,被圍在外側的逆黨持刀相逼,僵持不下;有氣性尚在的老臣剛正不阿,怒罵逆黨;而曾被降職的牆頭草面色慘白,抖着手往人堆裡紮;但更多的人低着頭默然不語,目光閃爍,似在權衡利弊。
描了粗眉、塗黃面龐的蘇聽泉隐匿在人群賬,不動聲色觀察四周,将衆人神色表現盡收眼底。
張正英看着底下大多數人的反應,見局勢漸穩,聲音越發激昂:
“諸位,今日若想活命,便必須廢黜烏玉珏,否則來日他清除異己,諸位以為自己還能獨善其身嗎?”
此言一出,底下數位屍位素餐者面露動搖之色。
就在此時,一聲歎息自角落傳來。
“張大人。”
蘇聽泉撥開人群,擦拭去臉上僞裝的塵土露出原貌,嗓音冷然,緩步走到祭壇前。
張正英神色一滞,他在陳輝的宴會上見過蘇聽泉,未料到蘇聽泉此時竟然混進了求雨的祭祀之中,他竟然就是西市的那個神算子嗎?
怎麼可能?
蘇聽泉看着他,目光平靜,說出來的話卻十分銳利:
“你說烏玉玦弑君篡位,可雍德帝當年收買禁軍篡改太祖遺命,端王、裴相以死明志,前前後後人證物證俱在,詳細始末業已昭告天下,他無從抵認。
且他即位後,十五年間屠戮忠良,清除異己,緻使天下動蕩,邊境軍民苦苛政久矣,若非烏玉玦攘内安外,平定八城之亂,并率軍抵禦羌族,京城此時安得如此安穩?
烏玉玦禦駕親征,将京城托付給各位重臣忠臣,是為國揚威,還邊境安定;而你,有心而無膽,趁此時趁虛而入,以性命要挾衆位大臣随你行不忠不義不臣不民之事,卑劣不堪,枉為人臣。”
不忠不義、卑劣不堪……張正英臉色瞬間漲紅,神色猙獰,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