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高台,受膜拜,石珠腰鈴結五彩……
這聲音回響不停,愈發疾速起來,落在孟往耳中卻像攝魂的尖錐利刃,剮在靈魂心上。
他伸手抓住月餘川的小臂,眯起眸子裡閃過一絲狠厲,悶聲道:“掐掉我的靈識,打暈我。”
“不行!”沒去管從手臂傳來的越來越強勁的力道,月餘川用仙力盡力護住他。
道:“我的仙力受陰氣抑制,本就虛弱,不足以對抗你的靈識,若是強行為之隻會損了你的靈識海。”
這聲音到底怎麼回事,竟讓孟往如此亂了心神?月餘川咬了咬唇,不能再眼看着事态這樣發展下去,随即歎了一聲,輕輕捧起孟往的臉,額頭相抵。
……
虛光乍現,青幽鬼火灼烙着參差交錯的玄黃鎖鍊,鎖鍊緩緩移動,摩擦出細微的火光。數不清的金印帶着血色的符文,釘在銅牆,禁锢在鎖鍊。
這就是……孟往的靈識海?
沒時間驚詫于這裡的詭異,四處鬼火蔓延,月餘川尋了處勉強能落地的地方落下,取出一粒種子,細細埋好,再澆灌了些仙靈之力。
那種子竟破土而出,長成了小苗,生于一片陰靈腥殘之中的小苗,看上去與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可生命力本身就足夠令人欣喜萬分了。
月餘川滿意地點點頭,擡頭環顧四周。雖然他不清楚孟往為何如此受這聲音的影響,大概也能猜得出是鏡月墟催生了痛苦。
靈識海是靈識命途的彙聚,如流如海,藏了太多的秘密,本不該被别人窺探。
他本想到孟往的靈識海中來,種下九重天桃源最具蘊養之力的桃樹種子,種下之後便離開。
可孟往的靈識海,一片戰損之色。還有那些數不清的金印,血色的符文,無不昭示着一道道劫數。
一劫一咒一枷鎖。
他從不知道有人可以背負這麼多。
他正人君子的涵養逼迫他立刻離開這裡,可惜隐隐作祟的靈魂卻違背了他。
他飄近一道被死死釘住的金印,伸手想觸摸那血色的符文,隻是指尖即将撫上去的時刻,一片兇光直逼面門,生生将他逼退。
“咳……”
被硬逼出靈識海,月餘川并不好受,捂嘴咳了一會兒,才漸漸平複了些。來到鬼域之後本就虛弱,如今動用太多仙靈之力,不免又折損幾分。
孟往單手捂着頭,緊緊皺着眉,看向他的目光中帶着警惕:“你在我的靈識海裡種樹?”
月餘川強行壓下不适,掩藏好自己的虛弱,顯得一切如常。
感受到孟往的不滿,故作幽怨道:“這可是桃源最好的桃樹種子,天地靈氣滋潤,甘霖瓊露澆灌,我養了許多年的,你倒來怪罪我?”
他邊說邊拿目光打量孟往,孟往看起來确實好了許多,也不枉他養了這麼久的桃樹種子。
隻是桃源花樹萬千,卻也隻結出了這樣一顆桃種,本來是想送給另一位權且算作故人的人呢。
倒先送了别人。
月餘川心裡其實還有些打鼓,孟往顯然是發覺了自己探究他靈識海的意圖,才在他即将觸碰到命劫咒文的時候生起了來自内心深處的不安和抵觸,将他逼出靈識海。
他有些複雜地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雖然他向來自诩風流浪蕩,但好歹也是個有原則有底線的仙人,隻是怎麼就……
鬼使神差?
孟往探了探自己的靈識海,那株來自天庭的桃花苗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根本承受不起周遭鬼火的侵擾,卻有着綿綿不絕的生命力,帶着春三月的融融暖意。
隻是注定要生長在這樣沒有春風雨露的地方了。
他揉了揉眉心,斂下了眼中的警惕和狠厲。
月餘川這是……想窺探他的秘密?
秘密就是逆鱗,可是發覺的那一刹那,他首先感到的竟不是憤怒,而是無比濃烈的不安。
或者說是,從月餘川進入靈識海的那一刻起,從月餘川發現他背負的劫數起,就已經心神不甯。
早已甘于孤獨寂寥的鬼,不樂意任何理由的自我暴露,也絕不願意打破最遙遠的距離。
可月餘川為他耗費了珍貴的花種,抵禦了鏡月墟給他帶來的痛苦,他也并非恩怨不明,也就不再執着于此事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都不再提。
……
孟往擡眸看他,正好撞上他瞥來的目光。
孟往一揚眉梢,自己下意識催動靈識兇光逼他離開靈識海,那一擊可不輕,必不好受,怎麼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麼能裝?
算了,要裝就裝吧……
孟往不接話,在孟往不知何意的注視下,月餘川此時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隻好無聊地揉搓着手中的紅綢。
誰知過了片刻好不容易聽見孟往開口,說的卻是:“别玩了,系在腰上。”
“唔,為什麼,跟拿在手上有什麼不一樣?”雖然心中疑惑,不過月餘川還是依言照做。
孟往雙手合十複又緩緩推開,鎖魂鈴顯現,旋轉,“手上拿的,不穩。”
“疾!”鎖魂鈴陡然增大,懸天沖轉,罡風四旋,狂風撩起長發。
孟往前面也用過鎖魂鈴,月餘川隻覺得它精細厚樸,卻沒來得及細看。如今鎖魂鈴這樣在眼前,才有了機會。
有柄,柄劍如山;有舌,叮鈴如海。鈴身篆着符咒經文,綠鏽粗粝。古樸厚重,帶着上古獨有的原始神秘,令人毫不懷疑,鈴,正是上古就流傳下來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