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姑娘,你别慌啊。”月餘川忍不住出聲安慰。
“我們走過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路,到了這裡就被困住了,後來就暈了過去。”心急之下章季秋伸手扯住了月餘川的衣袖,“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噓,别說話。”孟往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做噤聲狀。她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孟往聽得有些頭疼。
她揉揉眼睛:“你管我,我就要說,我說話才覺得沒那麼害怕。”
孟往也懶得再管她,他解開章季秋的封印,不全是出于好心,也因為他需要一個誘餌。
遠天的玄月還在,紫紅的雲煙袅繞。
他突然開口:“困靈地之所以困靈,全因有靈能困。”
而生靈,最好不過。
月餘川一愣,懂了他的意思,商女将這九九八十一對情侶的魂魄封在這裡,才沒有觸發困靈地的危險,這裡才毫無動靜。
而孟往卻要用章季秋的靈來觸發這些。一旦有生靈存在,便會喚起異動。
月餘川心神一緊:“你這麼做太危險了!”
章季秋的魂魄根本經不起冒險。
話雖如此,可月餘川自己心中也清楚,章季秋已經醒了,要阻止根本來不及。
他沒有早些考慮到孟往的心思,不然定要阻止孟往此舉,如此想來便又添了幾分懊惱。
不過孟往又投來了那般輕悠悠的眼神,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笑了:“這裡是鬼域啊,小神仙,要記得遵守鬼界的玩法。”
反正都到了這種境地,他也沒在章季秋面前隐藏什麼,說得直白。
章季秋來到這裡本就有些受了驚吓,聽了二人的對話更是驚懼,隻是還沒等到她發作,從水底倏地竄出節節枯肢鬼骨,拽住他們的雙腳,空中又回響起女子尖利刺耳的嬌笑聲。
“啊!”章季秋驚叫一聲,蹬蹬腿試圖掙脫掉那些森森白骨,一邊像抓稻草一樣拽住月餘川。
孟往冷哼一聲,勾起一抹嘲諷。他甩掉這些白骨很輕松,隻是這時又從天而降了衆多鬼傀。
他們生得一幅惡鬼像,搖搖晃晃的,眼球突出,瞪圓的眼睛布滿血絲,渾身青黑,疾速移動之際還伴随着骨頭錯位的啪嚓聲。
可憐的女孩子已經快吓得沒魂兒了,被孟往一掌拍回了花轎中,她腳下的白骨噼啪滾落。
“孟大人,這事兒得賴你啊~”月餘川索性放棄了跟孟往講道理,反正也講不通。
這些日子以來他明白的最大的道理便是:跟鬼扯是不會有結果的。
啧,果然也隻有自己這麼好脾氣的仙人才能跟鬼相處。
這些突然出現的鬼傀仿佛是認人似的,全往孟往身上撲。
月餘川原本還有些緊張,如今也發現了這一點,雖然不解,也就任由腳底的白骨拽着,倚在章季秋的花轎前靜觀鬼與鬼之間的纏鬥。
他轉着手腕,撫上腕間纏着的紅線,即使再虛弱也并不會放松警惕。
為了跟月餘川拉開距離,孟往解開腰間系着的紅綢,用餘光掃了他們一眼。
見月餘川和章季秋暫時沒什麼危險,也就專心與來勢洶洶的鬼傀纏鬥,心裡卻隐隐覺得有些怪異。
畢竟是一帶二,他不能不顧及月餘川和章季秋的安危。
這些鬼傀像是永不知疲倦,無休無止地進攻與圍堵,一波一波地湧上來。
像是明白了孟往也并不好對付,他們倏地轉變了策略。化作青黑的魅影,編織起密不透風的囚籠将孟往籠罩其中。
接着便轉而向月餘川襲去。
“!?”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人措手不及,微微傻眼。
孟往,你不是很強嗎,怎麼這麼不經打?
勉強支撐着躲過幾波攻擊,月餘川有些力不從心,漸漸落了下風。
桃花灼灼燃燒,與幽幽鬼火熾雜在一起,混合成绮麗詭谲的顔色,紅線枯骨橫飛錯雜。
“小心!”章季秋厲聲疾呼,從花轎中撲了出去。
回旋的半月镖從後側襲來,他們本就相隔不遠,不過是一道門簾的距離,她沖出花轎擋下了突如其來的偷襲。
“章姑娘!?”月餘川虛虛躲開一擊,有些錯愕地驚呼。自己這是,被人魂給保護了?
這些鬼傀也不急,仿佛是在玩弄人,開始不疾不徐地攻擊,雙方處于膠着的狀态。
趁着略微松下來的空隙,他費了些仙靈之力為章季秋療傷。
救出被困的鴛鴦靈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他不能任由他們在這裡出事,更何況章季秋還保護過他。
半月镖狠狠紮進了她的肩,便化作一陣黑煙消散,隻在她的靈體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傷痕。
章季秋疼得龇牙咧嘴,勉強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擡臉道:“我……我沒事,不用管我……”
月餘川被動地防守着,分心安慰着她。處境艱難,心知自己支撐不了多久,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孟往怎麼回事,總不能真的被困死了吧?這位冥府第一司主事還不至于淪落至此。
心中突然生起一種猜想,月餘川現在認為,孟往可能是故意的。
依照孟往的性子,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是在他看來,孟往做事目的性極強,且對刀尖舔血情有獨鐘,孟往就像個沉溺于在困局中暗中操控的狂徒,尤其熱衷于賭博。
故意為之,又該是為了什麼呢?
可若真是這樣,自己不也成了他的賭注,他的棋子?沒有誰能夠心甘情願地任人擺布。
不過當下的情景不允許月餘川深思,他隻好矛盾地認為孟往的确是這樣。
“咳咳……”月餘川難以支撐,半跪着撐着水面,死死咬着下唇,本就白的臉色又慘白幾分。
桃花零落,倏地又劈面迎來一陣厲風,他微微偏頭,身側那人指尖處青光乍現,直逼他眉心而來。
而這個人,偏偏是章季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