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蕩人間的月餘川又碰上了找上來的小童。
“尊上,都處理好了,桃花源緣線也已經恢複了正常,那個叫章季秋的姑娘也沒事。他們不會記得在鏡月墟裡發生的事。”
“知道了,走吧。”
“啊?”小童微微傻眼,一步做幾步連忙追上月餘川,“尊……尊上,去哪兒啊?”
月餘川停下來,想了想,改口道:“算了,還是回趟天庭吧。”
聞言小童卻是驚喜不已,自家尊上流連人間,什麼時候願意返天庭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兒。
不過月餘川突如其來的反常也令人擔憂,小童不解:“尊上,您沒事吧?”
“怎麼,你希望我有事?”月餘川哭笑不得,複又感慨道,“去了一趟鬼地,突然有些想念九重天。”
他不提鬼地還好,一提起小童便想到了孟往,孟往所展現出的狠辣陰邪仿佛還在眼前。小童不由得打了個寒戰,聲音漸弱了下去:“那位孟婆,最好再也不見,也太無情了些。”
月餘川一笑而過,眸光落上路邊孤零零生着的一株虞美人,單薄卻堅韌。
他想起了孟往的漠然殘忍,還有隐藏得極好的淺淡的好心。
“真是别扭啊,”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着小童訴說,“他比你我想象的複雜得多。”
伸手撫過虞美人紅而近妖的花瓣,他向來覺得虞美人的花涼薄難當,難以消受。
“他啊,最是無情。”
他承認孟往的無情。
卻又不知怎地,忽而想起了一句人間的詩,隐約記得是——
任是無情也動人。
*
九重天桃源——
“尊上,元帝陛下回宮了。”
“當真?”
原本興緻勃勃,回到天庭之後卻被元帝晾在一旁接連幾天,此刻月餘川已是興緻缺缺,側卧在桃樹枝上,唉聲歎氣地飲酒。
聽聞元帝回宮,忽地一個翻身,從桃花樹上飄落下來。
也懶得再聽桃花仙童的回複,月餘川抛開手中佳釀,疾疾騰雲駕霧而去,一溜煙兒便沒了蹤影,唯獨驚擾了落花。
心急火燎的月老一路闖進淩霄殿,果不其然望見了許久未見的天庭元帝,束發金冠,尊肅威嚴。
“老祖宗!”月餘川撲過去剛想來個熊抱。哪知元帝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噌”地拔劍出鞘,劍氣如虹直取命門。
月餘川亦是眼疾手快,側身躲過一擊,以桃枝為劍,雙方過起招來。
金光與桃花相摧,兩不相讓,招招逼人,須臾之後元帝宮旭的長劍架在他脖頸之側,他的桃枝亦直指他眉心,兩人才同時收手。
“比從前慢了,這不是你的實力。”劍尖朝下,元帝擲劍,釘入雲端,“聽說你去了鬼地,是受了傷?”
“老祖宗,什麼事能比我更重要,讓你這麼幾天都不見我!?”月餘川卻沒有心思跟元帝掰扯鬼地的事,幽怨道。
“比你重要的事多了。”
月餘川一臉不可思議:“老祖宗,感情淡了……”
正巧這時又有一位神官來,仙姿飄逸,溫和敦雅,眉目中卻含着不曾磨滅的銳氣。
“重光前輩?”
重光揶揄他:“少帝可不知陛下苦心,因着天陲野的事不知頂了多少壓力。”
天陲野乃鬼神交界之地,魚龍混雜,仙匪野鬼俱存。天陲野的管理權雖在天庭,暗中的鬼族勢力卻盤根錯節,不容小觑。
月餘川曾下令在天陲野築起了一座城池,名喚“莫及”,為這事他不知遭了多少彈劾。
有認為不該過分插手天陲野事務的,以免挑起鬼神争端;也有懷疑月餘川包庇仙匪,豢養私鬼的。
總之理由各不相同,目的卻是差不多,不過都是對天陲野敬而遠之。
此次天庭生禍導緻天水傾瀉,人間萬墁城暴雨不止傷及生靈,也是因為天陲野的某股勢力暗襲天庭,沖撞了天柱。
月餘川瞟了一眼元帝桌案上厚厚的一沓折子,不用看也知道裡面講了些什麼。
無非是認為莫及城的存在威脅了天陲野的各方勢力,因此天庭才遭了攻擊報複,自己現在可謂是衆矢之的。
彈劾歸彈劾,好在經此一事衆仙也意識到了加強天陲野管理的重要性。
心知元帝這是為自己頂了壓力,月餘川頗為心虛,摸了摸鼻子,幹笑着說:“撤城是不能的,天庭遇襲之事也不會就這麼簡單,這個罪名我可不認。”
元帝早也等着他這句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鎏金的眸子意味深深。正好處于風口浪尖的月餘川回了天庭,這個燙手山芋也該拱手相讓了。
他道:“我不管你在人間怎麼浪,天陲野的事若是解決不好,唯你是問!”
他此言強硬,好似不可商量。月餘川可憐兮兮地瞪他,撒嬌似的搖了搖他的手臂:“老祖宗,你怎麼能逼我幹活?!”
可惜他瞪眼向來沒有什麼威懾,那雙潋滟風情的眸子連桃花源的桃花也要自歎弗如。
元帝不吃他這一套,伸手拍了拍他漂亮的臉蛋,語調硬氣,威脅道:“要麼滾回來即你的少帝位,要麼乖乖去天陲野辦事,你看着辦吧。”
月餘川心頭一梗,盯着元帝好半天才支支吾吾推脫:“我……還有人間姻緣的事要管……很忙的。”
說完轉身将要溜之大吉,可惜元帝早就熟知了他走為上的計策。
身後傳來了元帝的聲音——
“傳旨!上古首領臨桑平戰亂、分三界,功震後世,冠蓋千秋,着備登基事宜,隔日加……”
“加冕”兩個字還沒待說完,月餘川一個激靈,撲過來抱住他的大腿,委屈巴巴:“老祖宗,我錯了,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一旁看戲的重光沒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