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卿看向面前的人,聲音罕見地帶上了怒意,“斐尚,手不要伸得太長了。我的家事不用你管。”
“這是興師問罪?”斐尚笑了笑,“為什麼這麼抗拒?還是,你其實,根本就不想讓她出來?”
“畢竟……是你把她算計進去的。”
斐尚的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柏卿的神色瞬間冰冷了幾分。
他看向斐尚的眼神帶上了一絲陰翳,“斐尚,說話要過腦子。”
“當我沒說。”斐尚知道把人激怒了,适可而止,笑着舉起手,做投降狀。
柏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抹自嘲的輕笑,“不要以為自己很了解我。我也不介意你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我,我問心無愧。”
斐尚本來就是試探,看柏卿這樣,也隻能笑着打哈哈,摟上了柏卿的肩膀,“開個玩笑而已,看你氣的。”
柏卿顯然不吃他這一套,直接把斐尚的胳膊拿開,用食指抵住他的胸口,把人推遠了些,“我沒原諒你。”
“行啦。”斐尚順勢握住了柏卿的手,态度看起來似真似假,眼睛直直地盯着柏卿,“寶貝兒,看在我為了你大老遠回國的份上,原諒我一次?”
“不原諒。”
“切,誰稀罕。”
柏卿沒有和斐尚糾纏太久,今天是那個男人的忌日,他需要去掃墓。但他并沒有告訴斐尚他要去做什麼,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
柏卿和顧海洲結婚時,顧海洲的母親葉莉女士找了個所謂的大師給他算過一卦,說他親緣寡淡,六親無依。
顧海洲私下塞了兩百萬,大師立刻改了口,說他是旺夫興家之命格。
本來要借卦象再難為一下柏卿的葉莉女士,看大師這麼不靠譜,隻能作罷。
柏卿不信這些,世間萬物若真是有因果命定,那他反倒可以屠神弑佛,道一句天道不公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尊重命運的随機性,尊重他隻是浩瀚世界的滄海一粟,隻是不幸運,倒黴罷了。
在生命的宏觀命題面前,很多東西真的沒那麼重要。柏卿是有壓抑的自毀傾向的,他什麼都不想要,那些人便以為他想要愛情,甚至柏卿曾經也以為自己想要的是愛。可他真的懂愛嗎?像顧海洲這樣會變心消逝的愛也是愛嗎?他越來越迷茫。
斐尚以為柏卿享受一群天之驕子的追逐,可要是真的享受倒好了。
他并不喜歡屈居人下。
憑什麼他就該是王子與灰姑娘童話故事裡的那個灰姑娘?
有些人為什麼想要上位者的愛情?
或許是想要财富、權力、地位以一種高尚的形式來到自己的身邊。
可柏卿不需要這些,他是真的讨厭這個世界。他就不該是個好人,可極高的道德感,又讓他成為了一個所謂的好人。
他無法對這個世界釋放自己的戾氣,隻能把戾氣向内消磨給了自身。一個人如果無法邏輯自洽,他注定活的别扭,活的痛苦。
柏卿每次來給那個男人掃墓,都會在這裡待上半天。這裡躺着一個他最痛恨,最厭惡,最無法原諒的人。
他明明可以不來,把一切遺忘到塵埃裡,可他自虐似地每年都要來,就像他每月都要去看望他的母親一樣。
柏卿看着黑色的墓碑,“柏鈞”的名字靜靜地刻在上面。他自嘲地笑了笑,神色冰冷又似乎帶了無盡的痛楚與恨意。
他的生理學父親躺在裡面,他甚至不想稱這個人渣為父親。
柏卿輕輕地撫上了墓碑,“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最恨你。”
一想到對你的恨,好像别人怎麼對我,都不是那麼痛了。
媽媽在牢裡,你在墳裡,我在外面,這就是我們一家三口,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