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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父親時常看望,又身住從前最想入的王府,綿生卻并不如何快活。
姜淵常來,幾乎每日都要來一趟,一趟就坐一個時辰不止。
非但如此,他還會帶許多寶貝來,其中最多的便是脂粉。
顯見他還做着王爺嶽父的大夢。
綿生如今已解了毒,早便不受鬼步蠱影響,對祝亦雖仍在乎,卻已不再癡迷偏執。
又叫紀胧明救了一回,她實在對搶着做王妃這件事沒有太大興趣。
看着女兒一副強顔歡笑的模樣,姜淵語重心長道:
“綿生,莫要氣餒,隻要是你想要的東西,爹爹都會為你奪到。你放心,那紀胧明雖受太後疼愛,可那又如何?不還是被嫁了來?就憑王爺和太後之間的血仇,這王妃她就做不了多久。你就放心在府内養着身體,總之紀胧明在北洲并無根基勢力,隻需尋個時機将她除了就是。”
姜淵說着,一手将手下人送來的參湯接過,緩緩舀了一勺送到綿生嘴邊。
綿生一直瞧着面前的男人,眼神空洞非常,隻輕輕嗯了一聲,便一口一口地喝起參湯來。
“不過那郡主,從前你們頗不對付,她也幫那王妃一同害過你。然現下你病了,我瞧她到比從前對你親熱幾分,這又是為何?莫非是她不再記恨你從前派雲消去刺殺她,還是你不記恨她夥同旁人來污蔑你?”
姜淵的眼神如同毒蛇般可怖,死死盯着綿生不肯移開半分,偏手下動作不停,仍不快不慢地喂着參湯。
綿生雖想掩飾幾分,卻要招架這一口一口的參湯,又有男人頗為毒辣的眼神在,如何能靜下來思考?
然她終究是看着旁人眼色長大的,裝模作樣這一套早學會了,便仍面色不改地喝着,喝罷又拿手邊的帕子慢慢擦了擦嘴。
“那都是多年前的舊事了,君同妹妹許已忘了吧。至于她此前暗害我之事……許是讓那紀胧明籠絡了,她才幾歲,怎麼招架得了這從宮裡逃出來的狐狸?”
姜淵聞言笑笑,将空碗放到一旁桌上,轉頭道:
“我的女兒自是不差的,從前你受了鬼步蠱的委屈,現下已了了這樁苦事,定要同王爺好好過日子。”
綿生拿帕子捂着嘴輕咳兩聲,悄悄把頭撇到一邊。
這麼些天下來,别說君同,就是葉宿和周意也常來。
同她們說起府内事時,她們一個二個都特别提及了姜族族長竟與章樓二人相熟之事。
她自是知曉其中的刻意,卻也接受了這好意。
她們在提醒她,這父親并不是什麼好人,分明有鬼步蠱的解毒方式卻遲遲不給女兒用,擺明了是要利用她。
可她又何嘗不知這好父親人前背後兩套皮子?
綿生緩緩擡頭,沖姜淵溫順一笑。
“還請父親放心,女兒日後一定好好表現,穩坐王妃之位,為我族尋一個好庇佑。”
姜淵聞言自是大喜,滿意地點點頭,随即卻又轉了神色擔憂道:
“使臣不日便要去往玄英,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若玄英與甯都停戰,我們可就沒了優勢。久而久之,我姜族人不過是混迹在這兩個大族中的小小蝼蟻罷了。隻不知者使臣究竟何人,若能收買了他,或在他口中套出些話來才是正理。我不可在北洲久留,你切記處處留心使臣消息,姜族老小的身家性命,如今都在你一人肩上了。”
綿生微微俯首:
“女兒知道了。”
此時,外頭傳來周意的聲音。
“族長,公主,臣請為公主換藥。”
姜淵回過頭,深深看了綿生一眼便離開了。
周意向姜淵行了禮後便走進屋來關上了門。
“你服了參湯?”
空氣中彌漫的味道實在明顯,顯然這人參是極為珍貴的。
綿生點點頭,皺眉道:
“不得不服。”
周意歎口氣,将藥箱輕輕放在一旁便緩緩跪下替綿生把起脈來。
“無妨,我為你加幾味藥便是了。族長還真是狠心,你分明是他的親生女兒。”
綿生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并沒答話。
姜淵此人實在手辣。
綿生此時身體仍舊虛弱,按理是不得服參的,何況是這等老參,然姜淵就做得出這事。
他不但做得出,還做得滴水不漏。
為自己的女兒準備補品有何不對?縱是不對,那也是我不通醫理,同我的心腸何幹?
個中種種,不過是想讓綿生病得久些,在王府待的時日多些罷了。
看着面前神色倦怠的女孩,周意抿抿唇,眼中透出心疼之意來。
她醫治綿生是極其用心的,隻因綿生是周願所傷,若落下什麼毛病恐牽連了周願。
可這麼些日子下來,她發現綿生實則不是什麼惡人。
頂多是個可憐人。
偏偏也沒人覺得她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