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了許久,紀胧明将徐初元的話細細思量,卻發覺了其中不得了的部分。
“你要去玄英?所為何事呢?”
嚴姑手下重了幾分,紀胧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這裡畢竟還是古代,女子不得幹政,更别提這種軍務要事。
可玄英……不就是那最大的敵對方嗎?徐初元官至太師,品級已不能再升了,卻要親自出使?紀胧明總覺得其中有些門道卻又講不上來,堵在喉嚨口出不出進不進。
可話已出口,哪有收回的道理?
“太師莫要見怪,王妃娘娘病了一場,仍舊糊塗着呢。”
嚴姑仍是那副莊嚴模樣,不苟言笑、不近人情。
徐初元笑笑,微微低頭思忖了一番,避重就輕道:
“有些要事總得相商的,總之兩軍交戰,不殺使臣,想來不會有甚大礙。”
徐初元今日這番腔調,說到底是在場有旁人的緣故,加之除他外其餘三人方才都受了驚,如何能同他正常交流?
徐初元自也覺察到了這一點,輕咳兩聲便要告退。
紀胧明本想叫他留下多問幾句,念及嚴姑在場且外頭那麼多雙眼睛虎視眈眈,還不知祝亦又得知此事會作甚反應。
先暗殺他的血親,後給他戴綠帽,到時候新仇舊恨一起算,實在不是什麼好手段。
共卮跟着徐初元朝外走時還一步三回頭,沒走幾步便被叫住了。
“诶,你别從這裡出去。”紀胧明指指窗口,“怎麼來的就怎麼走,否則怎麼解釋?表哥,還請你多照顧照顧這小子,别叫他再這般魯莽行事了。”
徐初元聞言,這才意識到眼前的小小少年方才做了何事,便又拿扇子敲了一下共卮的頭,拂袖賭氣離去了。
共卮撓撓頭,又看了屏風後的紀胧明和嚴姑兩眼,也不敢再耽擱,一個利索翻身便從窗口沒了蹤影。
看着那被慢慢合上的窗棂,紀胧明道:
“這王府也不怎麼樣啊,這樣就讓人翻進來了。若有心人買兇要取我性命,怕是個功夫好點兒的就能近身呢。”
嚴姑卻沒理會這玩笑話,自顧自地走到屏風那頭将方才因忙亂跑動掉落在角落的話本子撿起。
她的動作向來利索,此時卻彎着腰遲遲沒有直起身來。
“怎麼了?”
紀胧明慢慢走到外頭,湊到嚴姑身邊往角落瞧。
隻見一本《梁山伯與祝英台》中,一個小小的紙條漏了一半,上頭裸露的幾個字蒼勁有力,卻因得紙條小,刻意地将字也往小了寫,頗有些意思。
“處處念。”
好暧昧的話。
紀胧明偷偷去看嚴姑的表情,對方的臉上卻不見任何嚴肅的神态,隻怔怔地瞧那紙張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一會兒,嚴姑便緩緩将那話本子拾起,慢慢将紙條整片抽了出來。
與其說那是紙條,不如說是薄紗,若非無意間将其掉落,紀胧明絕不會發現這話本中竟有玄機。
要緊的是,這薄紗竟是在古代相當敏感的黃色。
而且是明黃。
紀胧明已經知曉這是誰寫的了。
上頭的字則更為要緊。
“休忘,處處念。”
是要自己不要忘了他,還要時時想着他?
紀胧明挑起眉來。
對方偏偏挑了這一本《梁祝》也極為有趣,不由得叫紀胧明想起上一世自己聽黃梅戲時印象極其深刻的一句。
“我從此不敢看觀音。”
看來不論哪個時代,對于文學的感受總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啊。
見紀胧明眼神炯炯,嚴姑緩緩将那薄紗遞了來。
方觸及這物件兒,紀胧明便在心中暗歎:有錢人真是太奢靡了。
她原以為王府裡的東西已經很名貴了,不成想宮裡的竟比這的更高出幾分。
尋常薄紗總有些粗糙,為了叫質地顯得輕薄總會留些孔洞,然這薄紗不但輕透,觸感亦舒适非常。
紀胧明又将那幾個字看了一遍,眼睛最終停留在了第一個字上頭。
休。
自己穿來時,大佬也留下了一個休字。
究竟是何意。
如今又知大佬是夜青派的一把手,莫非這是什麼暗号?
還沒往深裡想,嚴姑一句話便讓紀胧明回了神。
“王妃莫要再回憶從前,顧好眼下才是。不論皇上從前如何疼愛您,如今您也當不了皇後了,莫要再做無謂之事。”
紀胧明大囧,她根本沒有什麼從前可以回憶啊……
不過聽了這話,紀胧明亦十分配合地将薄紗揉成一團塞進了袖子,塞完她才發覺這不是餐巾紙,而是稀世珍寶來着……
嚴姑卻對她這一動作十分滿意,欣慰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