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露斯安擡手護住了胸口,但那一拳的沖擊力并不會因此而削減,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她的身體折疊,筆直地飛了出去,隻一眨眼就來到了擂台邊緣,依然去勢不減!
勝負已定。
被擊飛的身體已經越過了擂台的邊線,離完全出局隻差一個眨眼。
就是這樣的瞬間。
在沒有着力點的半空。
暗紅的圖騰越過了肩膀,她的腳尖向下垂落了一寸。
這一寸剛好觸及地面,靴底同金屬地面摩擦出一串讓人牙酸的聲音。
下半身的去勢稍弱,上半身因為沖力而重重向後傾倒。
腳尖、下肢、腰腹——那些所有的部分都因為發力而隆起漂亮的肌肉線條,繃緊的小腿同地面形成一個幾乎要貼合的銳角!
千鈞一發之際,在擂台的邊緣,她調動整個肉|體,終于險險釣住了自己,經過錘煉的身體大幅度地舒展,每一寸都呈現出賞心悅目的畫面。
就像白鷹于水面振翅。
而這姿态,因為公爵毫不容情的追擊而迅速潰散!
他橫掃向她的落腳點,她和擂台的最後一點接觸也被這一擊撬動,避無可避地向擂台之外栽下去。
——本應如此。
但她作為戰士的軀體過于靈活。
那一刻,她的身體像一張弓一樣向後倒彎,而腳尖由繃直的狀态向内一勾,在栽倒之前,精準地纏上了公爵的腳踝。
“——、——!”
那是非常不可思議的發力。
她的腳尖勾住他的腳踝,身體幾乎是貼着地面,以腳尖為圓心劃出一個巨大的弧,向公爵的後心貼了過去。
這樣的接觸顯然也超出了公爵本人的意料。
她欺身而上。
在觀衆眼裡,來自沙漠的女人像一條靈活的蛇,腳踝不過是蛇尾,而她的身體自地面滑行向他背後纏繞,并指成刀劃向他的頸項。
她手裡沒有任何兵器,這樣的距離也不夠借力産生巨大的傷害。
看起來是缺乏威脅的纏鬥。
沒人知道公爵為什麼忽然變了臉色。
啞光的軟皮戰靴纏着漆光的硬軍靴。
女性柔軟的身體貼上男人緊實的後背。
那像是一種暧昧的邀請,隻是自她指尖遞出的,是來自死神的邀請函。
公爵沒有試圖将她甩開。
在她貼上來的時候,他大幅度地擰動上半身,将手伸向她的脖子。
而她的手指越過他的手臂,凡是指尖所過之處,空氣似乎漫開肉眼難以察覺的波動,公爵手臂上的綁帶盡數崩裂,一絲鮮血在空中拉出長長一道軌迹,宛如爆開的紅色的花。
他的手指扼住她的喉嚨。
露斯安的指尖也探向了他的脖頸。
布帛撕裂的聲音,以及重物落地的聲音。
那是蠻橫而粗暴的力量,露斯安隻覺得天旋地轉——他單手扼住她的喉嚨,将她從身上撕下來狠狠掼到了地面!
脊椎發出悲鳴,喉嚨上的禁锢剝奪了呼吸,視野在強烈的沖擊下驟然暗淡,她憑着本能感受到了敵人的體溫和呼吸,無視身體的抗議,擡腳向他脆弱的肘關節掃過去!
沒給她反抗的機會,體型的優勢在這一刻被發揮到極緻。
公爵一手按住她的手腕,一手掐住她的頸項,膝蓋壓住她的膝蓋,用肉|體作為桎梏剝奪她的行動,将她扣押在擂台的地面上。
露斯安隻來得及單手掰住囚禁頸項的手臂,而身體的疼痛和這個姿勢都讓她沒有發力的餘地。
她努力睜大眼睛,蒙着灰的視野逐漸映出應有的色彩,在極近的距離裡,她首先看到的是布滿汗水的緊實胸膛——公爵用身體鎮壓她的反抗,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男人充滿壓迫感的體型隔絕了一切光源,他投下來的影子像一張巨大的網,将她從頭到腳籠罩在裡面。
誰也沒有說話。
無論是台下的看客還是台上剛經曆過厮殺的兩個人,時間在這一刻像凝固了一樣漫長,隻有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剛剛經曆了激烈的戰鬥,公爵身上散發出遠超平日的熱度,本來就敞得很大的領口又丢了兩顆扣子,每一次呼吸,從脖頸的綁帶到胸膛猙獰的傷疤都随之起伏,僅剩的那顆衣扣也看起來岌岌可危,被汗水浸濕的黑襯衫格外清晰地勾勒出肌肉的走勢。
他出了很多汗,瑩潤的汗珠順着他胸膛的傷疤向下流淌,她看到汗珠劃過他帶着疤痕的眼角,順着英挺的側臉一路下滑,在下颚的傷疤處搖搖欲墜。
他的表情很淡,呼吸卻是粗重濕熱的,那張臉上剝離了笑意和一貫的疏懶,藍色的眼睛像沙漠裡潛伏的野獸一樣森然銳利。
在這樣一切都靜止的時間裡,他灰藍色的眼珠忽然向斜下方偏移了瞬間——在他視線無法觸及的地方,他頸側貼近動脈的地方,三繞的繃帶崩開一條,那下面的皮膚裂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血順着肌肉的弧度沾濕了綁帶。
那是差一點就會危及性命的傷口,而梅洛彼得堡的典獄長隻是轉動眼珠,然後無聲地扯動了嘴角。
逆着房間裡昏沉的燈光,巨大的風扇讓海波的倒影在地面攪碎,陰影壓上擂台,公爵日常營造的紳士形象在他身上崩裂,在這一刻,他嘴角那一點稀薄的笑意就像狼王準備咬斷獵物脖子的前兆。
搖搖欲墜的汗水帶着他身上的熱度,在空氣中拉出一條銀亮的細線,滴落到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