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帶着體溫的汗水落在臉上。
就像沸油裡滴入一滴水。
露斯安的眼睛倏地瞪大,本來就緊繃的身體重重一顫,她本能地擡腿,但又被身上的男人鎮壓,隻有腰腹短暫地彈離地面,被桎梏的身體因為無處宣洩的力量,而産生了抽搐似的痛感。
最後她隻收緊了指尖,用力捏住桎梏着頸項胳膊。指尖下他的脈搏跳動得快而有力,因為她的發力而滲出一串豔紅的血珠。
鮮血混合着汗水,沿着他手臂的肌肉滑下來,流淌到她的頸側。
她知道自己不該将殺意表現得如此明顯。
但她無法遏制。
——他們離得太近了。
扼住喉嚨的手滾燙,壓迫着她的呼吸。
她能在他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
身體最脆弱的部分被他握在手裡,她的弱點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的面前,他随時可以折斷她的頸項,那對他而言并不比折斷一隻草叢裡的花莖更費力。
他全然掌握着她的生命,這樣的認知讓她全身都在戰栗。
血在身體裡燃燒,後背冰涼的鋼鐵地面也不能平息興奮的身體,缺氧加上生命的威脅,心髒始終處于極緻的亢奮狀态,他垂落的汗水像是飛濺的火星,引爆她體内蠢蠢欲動的引線。
——他們離得太近了。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的體溫将她全然籠罩,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她能聽到血液在他體内奔騰的聲音……他離她那麼近,呼吸時滾動的喉結和擴張的胸膛都脆弱得讓她興奮,他布滿汗水的肌膚像一張浸濕的邀請函,隻要她伸出手,就能輕易地撕碎眼前的獵物。
近乎于永恒的對峙。
這樣全然膠着的狀态讓擂台的時間如同凝固,似乎連漫上來的青碧水影也變成了膠質的結界。
死神也要在這個藍色的擂台沉默,不知道該将鐮刀偏向哪個人的方向。
直到突兀的人聲插入僵持的戰局——
“公爵,出局!”
“……”
裁判的聲音打破了恒久的甯靜,又或者,其實自她落地開始并沒過去多久。
——在将她摔到地上的時候,公爵的一隻腳越過了擂台的邊線,失去了勝利的資格。
但輸赢對她沒有意義。
她其實失敗得非常徹底。
觀衆傳來了騷動。
先是吸氣聲,然後是議論,再然後是掌聲,也或許有歡呼和喝彩……但那些信息并沒有傳遞到擂台上的人的耳裡。
壓在身上的公爵沒有任何動作,好像滾燙的體溫已經将他們肢體接觸的部分融化後焊在了一起,
他依然垂眼打量着她,目光順着她遍布身側的暗紅圖騰爬行,似乎要剖開它們看到她的骨頭。
他的手是燙的,他的呼吸也是燙的,但他唇邊稀薄的弧度和遊移的眼神卻是冷的,就好像狼在喘息着盤算如何吞噬頑抗的獵物。
過了很久。
又或者是片刻。
他的目光回到她發亮的雙眼,唇角的弧度收斂,然後,露斯安看到他重新笑了出來。
“恭喜你,女士。”他輕聲說。
喉嚨處的壓力驟然一松。
劍拔弩張的攻擊性随着這個笑容而消失,那個日常裡散漫慵懶的公爵形象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隻是無論是濕漉漉的鬓發、貼緊□□的潮濕襯衫、頸項手臂上星星點點的血迹、又或是将他肌膚刷得發亮的汗水,都讓他看起來有了不同與往日的迫人攻擊性。
“很好的結果,繼續下去對你我都沒有好處,不然你和我之間隻怕至少有一個人沒辦法走出這個鬥技場。”
“……”
“好在還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現在收手也還來得及。”
他松開了對她的桎梏,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高大的身軀逐漸站直,那過程不知為何讓人産生了眩暈的感覺,周圍空氣恢複了流動,柔滑陰涼的溫度灌入他原本的位置,然後他伸出手,就像是要将她從地上拉起來。
在那之前,在他直身的瞬間,露斯安悄無聲息地自地面翻身而起,一個空翻同他拉開了距離。
脖子處強烈的溫差對比讓皮膚上殘留的體溫更加明顯,就好像頸項上的壓迫并未遠去,露斯安的手指抽動了兩下,她告訴自己這不過是錯覺。
公爵伸到一半的手又自然地垂落下去,他隻是笑笑,走到擂台邊緣,拎起自己的外套走了下去。
那場比賽,露斯安理所當然地獲得了最後的勝利,她甚至沒有遇到任何一個挑戰者。
開什麼玩笑,來這裡的人不外乎兩個目的,酣暢淋漓的競技或者憑本事賺點外快,沒人想要主動摸抹脖子自殺。
所有人都默認公爵不會置人于死地,但這個沙漠女人可不一樣,她從頭到腳都寫着“我來這就是想找兩個人祭天”,那森然發亮的金瞳和覆蓋半邊身子的暗紅圖騰顯然暗藏玄機,分明挨了那麼重的一下,她纖細身體依然保持着筆直有力的站姿,看起來如凜然不可侵犯的戰神。
隻有露斯安知道自己失敗了。
露斯安将臉埋進冰冷的水裡,周圍的植物遮擋住她的身影。
這是一處梅洛彼得堡與洞穴的交界,或許是這座鋼鐵堡壘唯一柔軟的部分,人工的鋼鐵建築和柔軟青翠的綠植同時存在于此處,那些屬于自然的環境讓她感到安心。
她洗去指尖和頸側的血迹,但它們沾上來時滾燙的溫度卻好像已經順着血液流進了身體。
或許是因為血液還在興奮,纏繞在身上的戰紋固執地不肯消退,後背和胸前依然殘留着火辣辣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