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照雪要怎麼說現在的感受呢?
就是尴尬,尴尬。
她像個雞崽子一樣,被高自己一大頭的莽侍衛提溜起來,又啪叽扔在地上。
她近乎跪一樣地趴在地上,發絲在燈火的昏黃籠罩下,能看出被侍衛折騰出幾絲淩亂。
不同于蔺照雪的凄慘。
李燕庸滿身端正,面容冷靜地單手護着他新娶的夫人,在後的女人柔弱端美。
他居高臨下,看蔺照雪的眼睛沒有絲毫波瀾,像看個死人。
“跟了一路,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最近沒有得罪什麼仇家,你應該不是誰家的暗衛。”
哦,原來李燕庸早發現有人跟着了。
“把頭擡起來。”
他命令,聲音清淨,話裡全是提防和冷氣。
蔺照雪趴在地上,當然死活不樂意擡頭。
她在做最後但無謂的掙紮。
畢竟,誰想在自家夫君和他繼室面前,露出這幅凄慘的模樣啊!
不蒸饅頭争口氣。
就悲催。
很明顯,李燕庸并不慣着她。
見她不動,直接讓侍衛捏緊她的下巴,把她的頭,給生生掰上來,曝露在台面上。
蔺照雪就這麼和李燕庸直直對上。
全臉對全臉,他是桎梏她的官司。
好了。
這就是二人的重逢。
她難堪地出現在了他的跟前,看着他提防她,卻護着他的繼室。
蔺照雪能清楚地看到李燕庸那雙常年平靜如鏡湖的淡漠眸子,此時張開了一個弧度。
黑貓受驚般,也似是冬日結成的冰面遽然裂出一條長痕,比拟傷口那般深。
周邊的紛擾似乎都靜了下來。
蔺照雪和李燕庸就這麼愣看對方。
不過兩個呼吸的對視後——
蔺照雪忽得笑了一下。
卻是諷笑。
她為自己這些日子死活要見到李燕庸的執着感到可笑。
随即便笑不出來了。
苦水翻倒了鍋竈,滲透她敏感的心思。
她堅守的信念,塌成青瓦四散的粉末。
她和他太熟悉了。
所以一見他,便知道,他沒有那麼愛她了。
年少夫妻,她看過他真心喜愛她的模樣,所以,對方哪怕隻少了一點點真意,她便能敏銳至極地察覺出來。
所以,之前才一定要見他一面。
她得去确定他的心思。
李燕庸看着她戲谑,可又怎麼都讓人感覺悲傷的眸子,隻靜靜站着,看着沒什麼情緒。
他不明白,人怎麼能悲傷成那樣。
可他的驟然沉默,已經出賣了他的失控。
最後是侍衛打破了這沉默:
“主子,這女子要怎麼處理?”
丁煥花也扯了扯李燕庸的衣角,帶着些許不安。
是女人的直覺,讓她察覺了蔺照雪和李燕庸氛圍的不對。
李燕庸這才回過神。
丁煥花叫他,他便把眼神從蔺照雪身上挪開了。
也不再失控,恢複了那副冷靜的模樣。
丁煥花指了指還以一個滑稽姿勢趴在地上的蔺照雪。
後放下,又不覺用雙手附上李燕庸的手臂,緊緊挽住李燕庸。
似是這樣就能多一些安穩。
她扯出一個溫柔的笑臉,試探着對李燕庸道:
“這女子,夫君認識?”
“要、要怎麼處理?”
因為害怕自己從不納妾的好夫君,也和京中旁的男人一樣,去睡别的女人,所以說話都有些磕絆顫抖。
察覺到女子的不安,李燕庸安撫式地拍了拍丁煥花的肩膀,“你先回去。”
丁煥花已然有了淚花,李燕庸卻沒有不耐煩,反倒是遞給她個手帕,
“你不用怕,我向你保證,會和你解釋,會處理好。”
丁煥花柔聲:“夫君,好的,我相信你。”
李燕庸從沒對丁煥花做過讓她不信任的事,所以她如今怕,也隻是害怕男人的劣根性,卻從不憂心李燕庸。
“但我,能不能知道她的身份。”
“哦,不可以就不行了,我不會打擾你的……”
丁煥花自小便是小門小戶長起來的,這麼一說,更顯得幾分弱小。
連李燕庸這種最煩女人多問的,都回:“她嗎?”
蔺照雪聞言,也好奇地望過去。
李燕庸怎麼介紹她?
李燕庸吐出幾個平陌的字,不在意地說:
“她曾和我有幾分交情。”
似是在談論一個陌生人。
蔺照雪的心被刺了一下。
她很想現在就去質問李燕庸,可卻知不是時候,因為她的嘴都被侍衛捂了起來,防止她像多數死士那樣,吞藥自盡。
對的,她還被侍衛桎梏住,李燕庸和丁煥花自然忘了她。
旋即,李燕庸喚來了兒子李徽。
他攬過了比他小半個頭的兒子的肩膀,對丁煥花道:“我和這女子的事,徽兒都知道,讓他給你講。”
兒子聞言,沒點頭,也沒搖頭。
他得了命令,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立馬執行。
而是來到了蔺照雪跟前。
還是那副冷淡小大人的模樣,道:
“别傷心,多看看您也就習慣了,也就明白了。”
不知道為何,蔺照雪生生從裡面聽出了些恨鐵不成鋼。
後,兒子兀自走到丁煥花前面,并沒有等丁煥花,自顧自朝着鬧市停靠的馬車走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