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照雪前半生是東京府裡最驕傲的女兒,沒受過什麼挫折。
所以,她暫時不知道怎麼處理如今這複雜一切。
隻能暫且按照前半生的路子走。
她以為在乎的人都還愛她。
所以隻要她表達了憤怒,她死死不放手——
時間一久,他們會心軟,會心疼,便會回到她身邊,大家就能和好如初。
*
二人雖才大吵一架,但李燕庸,還是派人過來找了獨自進入風雪夜的蔺照雪。
他給她派了馬車和侍衛,還顧及冬日風寒,送上了暖手爐,還有一盅補氣血的當歸羊肉湯。
這都是曾經蔺照雪給李燕庸做的準備。
她怕他公事繁重,顧不得他自己的身子。
蔺照雪這是第一次對李燕庸五年後的變化,有了實感。
他對丁煥花的體貼行徑——
有的是蔺照雪同他吵架時,聲嘶力竭希望他能做到的……
也有的,是蔺照雪曾對他做的。
蔺照雪手心貼着暖手爐,氣消了些許。
她不是不懂時局的人,所以哪怕她嫉妒心強占有欲強,可還是沒大鬧起來。
她從來不願讓他為難的,隻是他的話太過傷人。
李燕庸和蔺照雪成婚前的那段經曆,足以讓李燕庸在蔺照雪這裡有免死金牌。
她貪戀那段日子,也貪戀那段時光的李燕庸。
她喜歡這個男人,不會輕易放手。
敢愛敢恨,該追求就追求。
該放手,她也會立馬放手。
李燕庸的侍衛代為傳話,讓蔺照雪待他來處理。
聽了李燕庸這話,她就沒讓熄燈,一直燃着等。
她以為李燕庸要過來。
*
後罩房複春院,是丁煥花的住處。
丁煥花正靜靜坐在圓凳上。
她的面上仍舊是柔弱平靜的模樣,看着絲毫沒有受影響。
可手裡緊緊攥着的瓜棱形金香盒,久久不帶動一下的呆滞——
卻出賣了丁煥花的不安。
她的丫頭都急:“那女子同李大人,一看就不對勁,姑娘難道就沒什麼作為嗎?”
丁煥花隻說:“他讓我相信他。”
其實丁煥花心裡也拿不準主意。
她頭次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她也給李燕庸留了燈,一直沒熄。
可已然子時了。
月亮都見不到了,濃厚的黑色籠蓋住了整個複春院的天空。
估摸着支攤子的也都收攤了。
李燕庸還沒來。
丁煥花心裡越發沉悶。
最後,她扯着一抹不卑不亢的笑,平靜地吩咐丫頭熄燈:“别留燈了,夫君他,不會回來了。”
在丫頭哀歎着不平,感慨全天下男人都一般時——
卻被一道清淨悅耳的男聲打斷。
道:“别熄了。”
“我同你家夫人有話要談。”
複春院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皂靴踏進女人家的院子,男人大氅帶雪,膚色淨潤,颀長清瘦的身子,在燈火的勾勒下,顯現在了丁煥花面前。
“徽兒沒同你講我和她的事,是他不懂事,我在這給你道聲抱歉。”
“我給你講。”
丁煥花原本灰暗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來,像個被抛棄的貓再度見到主人。
她眼眶泛紅,嬌小的人一下子撲進了李燕庸的懷裡,感受着他暖熱的溫度:“别推開我,讓我抱抱好嗎?”
李燕庸愣了片刻。
燭火吹滅。
*
蔺照雪因為李燕庸的一句話,她把燈留到寅時。
等晨鐘都響了,蔺照雪才恍然驚覺一般。
她才懂了。
李燕庸今夜不會來她這。
蔺照雪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一打聽便知道李燕庸去了哪。
他去了丁煥花那。
估摸着是去安慰她。
蔺照雪覺着自己的臉被打得生疼。
随即而來的,各種猜疑,在她心中翻湧。
這是來自一個女人天然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