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庸這個人手巧。
可東京裡頭,手藝厲害的大廚,卻都有個通病——
雖然有通天本事,但在自家吃飯時,不喜歡擺盤,也不喜歡做那些華而不實的複雜宮廷菜色。
就喜歡做點健康的。
比如,今日他的米飯不是白米飯,而是黃帝内經裡記載的冬去春來飯。
看着色澤鮮潤,多姿多彩,可好看有生氣了。
裡面的葷腥有鹹肉、臘腸,塊狀的有土豆、香菇,長條菜葉是筍和韭菜,還有點點豌豆同米飯炒熟,噴香。
清淡又有滋味。
再就是做的素菜,素菜有牡丹生菜。
早年宮廷菜,憲聖皇後喜愛最為喜愛。
這道菜,有新鮮的牡丹花瓣和在面裡,面粉裹一下炸酥,再和生菜放一起擺盤。但是這裡的生菜,指的是莴苣。
“生菜”和炸的牡丹花瓣放一起,自然生長的綠色莴苣,像牡丹的花枝。
最後端上用荷花鴛鴦銀盤裝着的杏酪蒸羊羔,也名東坡蒸羊羔。
是分量足的硬菜葷菜。今日逛了一日,春季寒冷,不免身上有寒氣,吃些羊肉會暖熱好了身子。
蔺照雪最後吃的這羊肉。
這道杏酪蒸羊肉麻煩,蔺照雪昨夜便準備,但還是手生,會控制不好味道。她都打算加點蘸料掩蓋一下了,但李燕庸如今一接手,沒什麼别的蘸料,便味道極佳。
果子配有林檎、嘉慶子。
用餐時,李燕庸單手挑着勺子,告知了蔺照雪一件事:“我今夜得趕去去嶺南一趟,此行莫約兩個月。”
“你不用費盡心思邀約了。”
蔺照雪有些失落,但還是忍住想要問東問西的性子,應聲。
可又覺着不對:
“嶺南地處偏僻,還有各類瘴氣毒蟲,你去那裡……”
她頓了好一瞬。
蔺照雪最終也沒把自己的擔憂說出口。
她經過那夜的深思,知道李燕庸自己有主意,不喜歡她多言,再多說話,隻會惹得厭煩。
多般擔憂最終隻化作了一句:“要小心。”
李燕庸隻輕微點頭。
但态度比之前二人劍拔弩張時好了太多太多,他竟然也會叮囑:
“我會的,你一個姑娘,也照顧好自己。”
随後便放下了湯勺,撩開門簾,
離開了蔺照雪的院子。
李燕庸的态度,仿佛都在佐證——
蔺照雪改了自己的性子後,兩個人的相處一改以往劍拔弩張,變得冰雪消融。
蔺照雪這時候以為,她找到了同李燕庸相處最合适的法子。
原先之所以和李燕庸劍拔弩張,都是她性子的問題。
*
蔺照雪心裡還在擔憂着李燕庸。
自李燕庸走後,她去找了不少人問過嶺南的現狀——
各個說得可怕至極,煩擾得她整夜睡不着。
什麼被咬一口直接歸西,各類獸直接闖進家裡,把知縣給咬了。
總算腦子轉到熬不住了,身子控制不了地躺在牙床上昏昏欲睡時,在支摘窗前,她迷蒙看到了一個黑影。
蔺照雪看着那黑影,隻是愣了愣,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定是她眼花了。
這時,耳邊響起了一道鬼氣森森的聲音:
“醒醒。”
“既然看到了我,就過來。”
轉瞬。
蔺照雪嗖一下瞪大了眼睛。
啊啊啊!!!
啊啊啊啊!
真的有東西!!!
夜闖女人家的屋子,不論如何都不能讓别人知道——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了。
蔺照雪扯開嗓子就要喊人來,斬釘截鐵就想拎起茶壺就要摔碎——
打算拿茶壺尖利的瓷片,對準出現在她窗子上的見鬼東西。
可手才碰到茶壺,她的手就被死死扣在桌子上。
對方高大的體格壓在她身上,特别硌得慌。
緻使四肢動彈不得,想張開的嘴巴也被帶有薄繭的溫熱大掌捂住。
嗓子哼哼唧唧,卻隻能嘤咛。即便很想叫,叫不出聲。
窗前的黑影,在幾個呼吸間,就有條不紊地來到了蔺照雪跟前。
蔺照雪被壓在桌子上,腰身被他的體格覆蓋住,完全見不得她人,心裡迎風哭泣。
完了,要交代在這了。
此人武力深厚,不是對手!
直到面前的黑影,突然輕笑了一聲:
“别擔心,我是李總恒。”
蔺照雪被壓制在桌上。
黑影這高大的男人,把吓得癱軟已經走不動的蔺照雪,托腰半抱一般,帶到了床上。
他的力氣特别大,單手就能抱住她。
後,他又點了燭火。
蔺照雪便看到了黑影的真身。
依舊是一身黑,但細看是有描金紋樣在的,衣袍上各個都充滿了小巧思,以及金子的味道。
雖然每次見面都是一身黑,但次次衣服不重樣。
果然是李總恒,有錢到讓人想哭。
他的臉色在蠟燭火光下,有些森暗冷然。
反正心情算不上好,仿佛要吃人。
蔺照雪沉默了:“所以,您是翻牆進來的。”
李總恒睨她:“這不是顯而易見?”
蔺照雪被翻了卧房,還吓了一大跳,自然心中有氣。
她扯出一個假笑:
“不是說好過兩日,詩會上見?李大人,我是不怕你了,但不代表您能這麼吓人啊。”
“我們這樣,太過于理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