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疼麼?
姜甯輕輕拂過謝成昀肩頭的箭傷。
姜甯繼續狀似不經意地加了加力道,隻見謝成昀眉頭越皺越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卻始終未發一言。
原來是這樣。
“不疼便好。”
姜甯心中忽然有了隐隐的猜測,她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眼底卻閃過一絲狡黠。
姜甯表面維持着溫柔體貼的模樣,暗中卻較着勁,大着膽子将手頭的力道又加重三分。
“嘶。”
謝成昀終于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大手猛地擒住她的手腕。他擡眸深深凝視着她:“阿甯,你在做什麼?”
姜甯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一顫,藥瓶險些脫手。
姜甯慌忙垂下眼簾,快速縮回手,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幫……幫你上藥。”
她的聲音細若蚊呐,帶着幾分心虛。
謝成昀定定看了她片刻後,終是松開了鉗制姜甯的手。
謝成昀拿過藥瓶,自顧自地将藥粉撒在猙獰的傷口上。藥粉接觸皮肉的瞬間,他肌肉明顯繃緊,這次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醫師所言,箭毒不可心緒大動,此前他前前後後,怎麼可能不心緒起波瀾。
謝成昀别過頭,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纏繞着繃帶。
姜甯見手中的藥瓶一空,她看不見謝成昀的神色,隻能看着他熟練包紮的動作。
姜甯微微探出頭,卻又被謝成昀避過。
姜甯:“……”
片刻後,謝成昀将傷口包紮妥當,随手披上外衫,才轉過頭對着姜甯,目光灼灼。
“此地何處?”
這次換姜甯避開了謝成昀的目光,環顧四周,見屋内簡樸,僅有一桌一榻,寶瓶中置放着幾朵虞美人。
姜甯看着那幾朵虞美人有些出神,總覺得這陳設有些眼熟。
謝成昀順着姜甯的目光,也去瞧那幾朵開得正盛的虞美人,目光中帶着一點柔色。
“是我的别院。”
“你的别院?”
姜甯愕然。
她從未聽謝成昀提起過在城外還有這樣一處居所。這簡樸的屋舍,與丞相府府雕梁畫棟的宅邸相比,簡直天壤之别。
謝成昀頓了頓補充道,“義父不知。”
“謝成昀……你……”
她的話戛然而止,姜甯忽然意識到,謝成昀就像方才忍着劇痛也不肯示弱一樣,他總習慣将所有的真相都掩藏在平靜的表象之下。
“你放我走吧。”姜甯聲音越說越小,最後不抱希望。
果然,待她說完,謝成昀的神色驟然冷了下來,盯着她一字一頓道:“休想!”
“謝将軍,魚羹已經好了!”
一陣爽朗的聲音傳來。
謝成昀聽到聲音,靜默了片刻,從内室走出,掀開簾幕相迎:“範二娘。”
範二娘端着湯盞大步走來,粗布衣袖挽到手肘,露出曬得黝黑的手臂,她将一盅魚羹放在了桌子上。
範二娘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用木簪牢牢固定,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屋内聽到“範二娘”這幾個字,姜甯回過神來。
當初,新生巷最南角有一家捕魚為業的人家,賣剩的小魚便熬成湯羹。起初隻是鄰裡照顧生意,後來因着湯羹鮮美異常,香飄數裡,竟漸漸成了一處熱鬧所在。
那食肆門口總挂着個褪色的藍布幌子,肆主妻子被稱呼為範二娘,魚羹便是她熬制的。
兩年前,謝成昀有幾次帶她去過這食肆,姜甯至今還記得那鮮美至極的魚羹。
“來來來,謝将軍,快趁熱喝點。前兩日說想請我來熬魚羹,我今日才得閑。我還加了些稻米,不知你是否喜愛?”
範二娘嗓門極大,突突說個不停,手中卻不停,麻利地将碗筷擺放,又将湯羹盛出來。
“多謝範二娘,魚羹不僅我一人用。”
謝成昀平靜的聲音傳來。
姜甯聽到這話,也随之走出内室,迎面對上了範二娘熱切的目光,颔首:“範二娘。”
蒸騰的熱氣裹着魚香在屋内彌漫。
範二娘停下手中的動作,上上下下打量了姜甯一陣,一拍腦門,似乎想起什麼一般:“你是那個謝小郎經常帶過來吃魚羹的女郎吧?”
範二娘與謝成昀是舊識,早已習慣将他看作小輩,喚他“謝小郎”。
謝成昀攪動魚羹的手突然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