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謝成昀擡起頭,他的黑眸動了動,而後緩緩蹙眉,露出愕然的神色。
“嗯?”
愕然轉變為迷茫,謝成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罕見地呆滞了一瞬,似乎沒有聽明白姜甯話中的意思。
二人皆未說話,屋内愈發寂靜。
訣别信?
什麼訣别信?
他怎麼從來不知?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麼?
姜甯的話,他每一個字都聽得懂,合在一起卻令他有些糊塗了。
謝成昀仔細回想着近來的每一封信件往來,卻始終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迹。
“阿甯,你所言何意?”
謝成昀遲疑地開口确認,目光緊緊鎖住姜甯,生怕錯過些什麼。
“你!”
姜甯聞言也惱了,她将湯匙扔回碗中,在桌案上濺出了幾滴魚湯。
湯匙與碗壁碰撞,發出的聲響使人煩躁不安。
他裝傻!
姜甯見他此番做派,心中一股無名的怒氣,從心底翻湧上來。
姜甯想起那日收到信件時的心如刀絞。明明是他說讓她等他回來,等他回來便等來一封字字誅心的信。
前一刻姜甯還滿懷期待,後一刻卻被打回,隻能像一隻蝸牛,縮回殼中。
而此刻,謝成昀竟擺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樣。
他倒是好啊。
明明是做了的事情卻不認,他的字迹她還能認不得麼?
她給他訣别信時,都敢做敢當,他何苦裝作忘記了的模樣。
是為了糊弄她,将她留繼續留在這方院落中麼?
姜甯心口突然泛起一陣莫名的刺痛,像是被細密的針尖輕輕紮着,令她呼吸困難。
姜甯生氣地别過頭去,長睫微微垂下,遮住了泛紅的眼眶。
“到底發生了何事?”
謝成昀徹底被姜甯的舉動弄得迷糊,想去扯她的袖子,卻被她拂開。
姜甯見他這般模樣,更加氣憤,怒氣和委屈一同被展露出來。
既然他不知,她便拿出來給他看。
看看他還有什麼可辯解!
姜甯憤然從桌案旁起身,木屐哒哒敲在地上,步子越來越大。
她焦躁不安地去内室繞了一圈,卻沒有發現自己随身帶的行李。
“我的行李在何處?”
姜甯輕輕呼出一口氣,壓着氣息問道。
謝成昀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起身。姜甯忍着跟在他身後,隻見他打開了内室不起眼的一扇櫃子,櫃子一隅有一隻紅木箱子。
“在這裡。”
箱子上有一隻銅鎖,現下并未上鎖,虛虛地掩着。
姜甯覺得這箱子有幾分眼熟。
但此刻,姜甯她無暇多想。
她蹲下身子,迅速将其打開,衣裙逶迤,她将半個身子埋進箱子之中,拼命翻找,最終在角落裡翻出那隻落了鎖的漆木匣子。
匣子完好無損的放着,姜甯松了口氣,伸手去探那隻匣子。
雙手捧住它時,姜甯的手指仍然忍不住微微顫抖。
她摩挲着匣身花葉蜿蜒盤繞,又撫了撫四角的如意雲頭,最後捏着已有些泛舊的合頁與鎖扣。
姜甯心一橫,将鎖扣打開。
鎖扣彈開,姜甯抽出那封薄薄的信紙,她擡首,遞給謝成昀,卻别過頭不肯看他。
“至此,你可知我在說些什麼了?”姜甯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尾音微微發顫。
她仍然是半蹲着櫃子旁,眼睛睜得大大的,因還在病中,蒼白中帶着幾分可憐。
指尖一松,謝成昀已将那信紙抽走。
信上的内容不多,他的目光在紙上飛快地移動,每看一行,臉色就沉一分。
謝成昀簡單掃了兩下便看完了。
這信……
謝成昀的眉頭越蹙越緊,在眉心刻出一道深深的溝壑,信紙在他手中攥出折痕,紙張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謝成昀的喉結上下滾動,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來。
“謝成昀,你若是不想見我,何苦再來糾纏?”姜甯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身旁的櫃子才穩住身形,“兩年前是我對不住你。但你,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說不下去了,嗓子微微發癢,她用帕子捂住口鼻,輕輕咳嗽起來,咳到眼角沁出點點淚花。
謝成昀攥着那信紙,沉默地将一旁桌案上的茶盞遞給她。
姜甯避過他的手,拿過茶盞一飲而盡。
到如今,她仍是兩手空空,彷徨迷惘。
姜甯平順着氣息,最終嗡聲開口:“我真的倦了。你我二人不若就此别過。”
“阿甯……”謝成昀努力着開口,聲音卻沙啞得不成樣子,信紙已經被揉皺成一團。
忽然,姜甯被一雙手臂勒住,隔着胸膛能感受到他劇烈得喘息聲,他的心跳快得驚人,像是要沖破胸膛。
姜甯反應過來,她掙紮着,想要逃脫桎梏。
謝成昀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手卻未曾放松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