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是閨閣裡的女娘,滿腦子隻有情情愛愛,可我也是大甯的子民,也同你一樣想要守護這裡的百姓。你得罪了宋家和天子,得罪了北梁人,就以為我會害怕與你并肩而立,豈不知,我寸步不退,因為我身後是大甯的山河與百姓,是萬卷詩書,百年富庶,是先祖們的基業...”
李信業胸中一片潮熱,正是動容的時候,就見女娘迅速回身,握住缰繩,奮力牽引,火焚屠高仰馬頭。
李信業本就為她考慮,坐在靠後的地方,一個慣性使然,險些被甩了出去。
就在他剛拽住馬鞍,稍稍坐穩的當口,女娘排钗插入馬首,本就煩躁不安的火焚屠,一個暴烈的昂頭踢腿甩屁股,猛然朝着遠方疾馳起來,揚起滿地風沙。
李信業措手不及,半甩下馬,正要翻躍而上,就見女娘趴在馬背上,後腳踹了過來,正中他的胸口、臉頰,額頭,一陣亂踢,他握住她的腳心,終因不敢過分拉拽,松了力,被她搶去了坐騎,揚長而去。
承影眼睜睜看着擅長騎射,沖鋒陷陣的大将軍,居然被一個女娘蹬下了馬,張大了嘴,還沒反應過來,将軍飛身躍上他的玲珑馬,追了上去。
火焚屠是天生難馴的性子,被何年激怒後,跑得那叫一個釋放天性,何年伏在馬背上,雖然死死揪住了缰繩,卻被颠得五髒俱裂,胃裡的食物幾乎都要嘔出來了。
最絕望的是,她雖然奪了李信業的坐騎,火焚屠卻并不聽她使喚。
何年扭着缰繩,想要回城,這批悍馬一個勁往郊外跑。
等到何年遠遠看見,識途的戰馬,居然将她馱到了墩台下的營房時,她眼睛裡湧出了委屈的眼淚。
這和自己跑到賊窩裡,有什麼區别?
還不等她作出反應,李信業瞅準了機會,躍到了她身後。
他的身體壓的很低,大掌握在缰繩上,将她磨破的手,包裹在掌心裡,連同何年掌心握着的钗子,都被他死死壓住。
風嗡嗡在耳畔響亮轟鳴,她散着發香的青絲,一遍遍劃過他的臉,如同萬千蜜蜂跳躍着蟄眼,他的眼睛是痛的,血液裡流淌着金黃色的蜂蜜。
李信業想如同收攏花瓣一樣,将她的青絲收攏在掌心裡。
他承認,他沒有勇氣叫她恨自己。也狠不下心來,真正殺了她。
而她這樣烈的性子,恐怕是藏不住了。
正如一隻真正的雪域白狐,永遠不會馴服一樣。他拿她沒辦法。
可李信業什麼也沒說,隻是任由馬背颠簸,她窩在他懷裡,氣急敗壞着,無計可施着...
守着營房大門的士兵,看見将軍的坐騎飛奔而來,迅速打開營門,火焚屠一勁兒跑到馬房處才停下來。
李信業翻身下馬,抱她下來時,她哭得眼睛都腫了,氣得嘴唇也咬破了。
瞪着那雙紅腫的眼睛,逼視着他。
看管馬房的士兵,沒在軍營裡看見過女人,又是這樣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的樣子,有些傻眼。
李信業冷聲道,“備熱水。”
營房粗陋,幸而晨起宰羊,燒了許多熱水。
李信業将她帶到自己的營帳裡,又親自将熱水桶拎了進去。
何年耗了大半日的力氣,渾身骨頭都碎了,癱坐在帳房的地上。
她形容狼狽,他便沒有叫外人進來服侍。
親自替她脫了鞋履,抱在矮塌上躺着。
用熱水濕了手巾後,為她擦拭臉頰和手臂。
他記得抱她下馬時,在她下身摸到了血,想來方才騎馬時,粗粝的馬身,磨破了她的腿。
他猶豫了一下,将布衾搭在她身上,才遲疑道,“你自己褪了裆褲...”
“你要做什麼?”
饒是何年渾身失力,聽了這話也警醒起來。
“你腿上的傷口,我處理不了,若是不現在脫了裆褲,等血凝了粘着皮肉,我怕你受不住痛...”
何年躺在塌上,聽他這麼一說,渾身疼痛立刻都發作起來。
“都怨你...”
她一邊抱怨,一邊在被子裡解掉下衣。
李信業點燃火折子,生了久未用過的爐子。
等她脫完衣服後,他才回到矮塌邊為她濯發。
女娘的烏發蓬勃濃密,握在手裡絲滑柔潤,他洗去黏結的血液,歸攏花瓣一樣,将青絲握在掌心裡。
有一刻鐘,他希望他沒有重生。那他還有機會,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