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山谷。
霜雪壓彎了枝條,潔白細密的碎雪随風簌簌而落。
晶瑩冰棺中,一隻手伸出,接住落下的碎雪。
男人撐起身體,揉動額頭。
池硯也沒想到會接連迎來意外。
首先是靈體内的聖藥。
聖藥的栽培隻需一位獻祭者。
池硯走得匆忙沒來得及檢查。直到進入新的身體,本源靈力回歸,才感知到聖藥中的另一抹靈識。
——出現這種意外隻有一種可能,他獻祭骨血沒過多久就有人獻出了近乎等量的骨血和靈力,才使得聖藥同時具有了兩枚烙印。
池硯想起南宮绾绾提及的付出,另一枚烙印的主人不言而喻。
聽起來,這位天衡山大師兄賭命獻祭不是為了聖藥,更像是為了他。
池硯覺得頭疼,說到底師兄弟認識也不過數月,就算受到欺騙做錯選擇想要贖罪,這位名義上的師兄也遠不該做到這種程度。
一旦讓他通過烙印感知到聖藥還在……
另一件事更為麻煩。
早已習慣穿梭于不同的身份,池硯對靈體控制娴熟至極,本打算奪舍剛死亡的屍體,尋些小身份收集信息,再收集靈器鍛造新身體。
沒曾想不等他靈體脫身去找尋合适的容器,無形的吸力就将他帶回使用過的身體。
最初回歸蘇起他以為是個意外,再次經曆相同情況他才确定并非偶然。
通過死亡快速切換身體的風險比他想象更多,可眼下熟悉的身體……
早該随着任務完成死去不知多久且不說,身份也同樣是重量級。
池硯能想象當他爬出封塵的冰棺,出現在世人面前會引來怎樣的動蕩,以及背後的麻煩。
男子在冰棺内歎息,半晌沒能作出爬出冰棺的決定。如墨畫般濃黑分明的眉微蹙,讓人想要伸手将其撫平。
最後,他安分地躺回,将上方的冰玉棺蓋拉回原位,聽着越發近的交談聲音。
“這定神冰棺是契約簽訂時商定好的,怎能突然反悔?就是如今劍尊有望突破,我們谷主也早有半仙實力。雲山門真打算與我們藥王谷撕破臉面?”
“藥王谷聲名在外,我們自然也不願得罪,可這是現任宗主的命令。為了換回定神冰棺,雲山門南側地底洞府與鎖魂凝冰都将贈予藥王谷,作為補償。”
“鎖魂凝冰……谷主一會就到,如果是鎖魂凝冰,或許還有商量的餘地。”
“這鎖魂凝冰到底是什麼?”
“鎖魂凝冰是找尋靈體的最後一味材料,谷主找尋已久。能将仙人迎回,也無需定神冰棺。”
“不過定神冰棺是用來保存将死之人的生息,劍尊為何會用到?”
“這……”
“其實告訴你也不打緊,你可知數月前大典,解尊者斬殺内門入魔弟子?”
“略有耳聞。”
“實際上,是魔修設計陷害尊者,這位師兄假意入魔以身相詐,破了此局。定神冰棺便是為救回這位師兄,同時宗主也想請藥王谷出手診治。”
“可我聽說不是連先天靈骨都已剖出?就是谷主恐怕也無能為力。”
“到底是劍尊親傳,以身設局時師兄已知前行死路,獻出靈骨想讓尊者治愈寒症。但尊者并未使用那靈骨,更是一直用靈力維系生機,就等谷主救治。”
有細碎腳步聲接近,兩人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有第三人聲音響起:“看來你們雲山門的普通弟子,知道的還不少?”
跟随而來的陌歸塵不應他的嘲諷,隻是道:“所以弟子們方才所議,谷主認為如何?”
璩越嘴角微勾,笑意卻不及眼底:“我觀陌宗主不太在乎這宗交易,若是半點誠意都無,不如讓解尊者親自來向我解釋吧。”
陌歸塵眼眸微暗。
藥王谷早年也是仙門聖地,各類療傷聖藥且不說,單論修為實力,一門雙上仙,其中前谷主原清決還是大陸靈氣匮乏時第一位登頂仙人境界的傳說。
隻是自原清決仙逝後,璩越接手的藥王谷就變了味,亦正亦邪。不僅與仙門做交易,就是魔修也一視同仁。
谷主璩越更是煉制魔藥将一雙眼睛熏染成了妖異的紫色。
若說這世間有誰能讓這位不羁的谷主安分聽話,恐怕隻有冰棺之中沉睡了數千年的原上仙。
現在他卻要讓璩越退還原清決長眠之處,與拔龍逆鱗無異。
可自家師弟的狀況實在糟糕。
陌歸塵回憶起那雙醞釀風暴的漆黑眼眸,如果談判不成,就是要與上仙一戰,恐怕解星河也要将定神冰棺搶回去。
不是考慮到藥王谷卓絕的醫術,可能現在兩方已經血戰了。
陌歸塵定了心,淡淡開口:“鎖魂凝冰,這誠意難道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