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花海,靈植彙聚而成,色澤鮮豔而明媚。
立于花海旁的醫修氣質出塵、清絕雅緻。
淡淡的質問出口,看似溫溫和和,内裡風雲湧動、不乏壓迫。
景玚不止怔愣了多久,轉眸後視線便久久停留在他身上,再難移開。
忽然,他身影一晃,箭步上前伸出手探向池硯。
池硯也不躲閃,平靜看去。
灼灼火光陡然閃爍,火舌擒住景玚四肢将其回拽,皮肉炙烤間嘶嘶作響,他卻恍若未覺,自顧自地伸出手朝着池硯的方向夠去。
眼見指尖就要觸到衣角,凜然寒光一閃而過。
凜然殺氣伴着寒意襲來,退避的求生本能迫使景玚收手。散去力道的一瞬,攔腰的火繩猛然回勾,使他跌坐在地。
待到火光消退,空氣間隐約散開焦糊之味,掙紮間的傷口觸目驚心。
景玚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撐起身體跌跌撞撞往前:“蘇起?你是小起對不對!隻有小起能動用聖藥!”
璩越喚來内門弟子:“引路帶修者下山。”
随行弟子連忙上前:“修者,請。”
景玚巋然不動,目光貪戀地巡視,想要從眼前陌生的眉眼中找出些許記憶中的痕迹。
仙人神色如常,任景玚如何仔細也沒能找出絲毫破綻。
“看來你就是天衡山景玚。”
瑩潤玉瓶掏出的一瞬便有磅礴靈力彙聚而來,不必打開查驗也知其中靈植效用非同一般。
“受人之托,代為轉贈。”
玉瓶落入景玚懷裡,下意識伸手接住,仙人已然轉身隻留下一道背影。
景玚掃過玉瓶,當即追上道:“隻有骨血澆灌聖藥的人才能處理聖藥,這樣的靈氣定然剛處理不久,小起也一定在附近!他在哪裡?”
池硯後背一冷,熟悉的劍意凜然間一閃而過。
劍尊氣息收斂極快,若不是極為熟悉,池硯也要錯過。眼下哪怕不回頭,他也能猜出解星河現在的表情。
僞裝出的風輕雲淡差點破了功。
璩越:“你是在質疑我藥王谷?什麼靈植聖藥到師兄手中自然有辦法處理!”
“天衡山怎麼找人也找到我藥王谷地盤來了?”
璩越紫眸泛着冷意,言語間盡顯維護,卻不再看向池硯。
解星河也道:“谷中修養數日,不曾見過天衡山弟子。”
璩越:“總不能真将我藥王谷當今谷主看作你天衡山不記名弟子吧?”
解星河與璩越對視一眼,黑眸深沉、紫眸詭谲,最終兩道交彙的視線都投向池硯。
仙人原清決自千年前就已是大陸傳說,現如今不知經曆什麼身體孱弱靈力衰退,但境界不會倒退。
屬于強者的威壓不需有心釋放,也能隐約察覺。
加上兩人的說辭,景玚臉上的笃定也漸漸褪去,掙紮力道逐漸減弱。
他不再不顧一切地反抗,藥王谷弟子們也松了口氣退到一旁。
池硯不理會目光幽深的兩人,對景玚道:“我乃醫修,天下奇草衆多,我也有我的獨道法門。隻是受人之托,你要尋之人不在谷中。”
迎上景玚的眼睛,池硯又補充道:“也不知他去向。”
“送客。”
景玚低垂着眉眼,也不知是否聽清、又信了幾分,任由弟子攙扶起往山下去。
池硯歎了口氣,指尖拂過袖擺。
聖藥殘留的氣味微淺,如果不是解星河剛用過藥,兩人又正面撞上,本不該讓景玚發現端倪。
待到換了新身體,聖藥氣味也将消散幹淨,連帶留在靈體的烙印也會褪去,屆時也不用再擔憂如何應付景玚。
蘇起在任務列表裡實在是太普通不過的一個身份,若不是聖藥,恐怕都不會有修煉的機會。任務簡單,人際關系更是幹淨,除了景玚。
偏偏僅有一個的關聯者就讓本該死去的“蘇起”被反反複複重提。
池硯皺起眉,催促系統整理任務。
……
解星河站在遠處,眸色微暗。
仙人原清決目送景玚下山,靈體排斥的虛弱使他臉色蒼白。
不論是身型樣貌亦或是原清決這個名字,都極為陌生。解星河卻又覺得仿佛透過陌生的皮囊看見了曾經的小徒弟。
雲山門終年積雪,除了小綠這樣稀罕的靈獸,不見任何生靈。
終年寂靜得可怕。
年歲較長的修者已熟悉靈力運轉,能靜下心修煉,貪戀地将風雪中的精純靈力納作實力增長的資本;剛入門的年輕弟子則是活潑跳脫,來來回回往領取火符的殿裡跑,再就是嚷嚷着要下山遊遍川澤,逃離這孤僻偏遠的地界。
唯有池硯格外不同。
解星河隻收過這麼一個弟子,無從尋人對比,也知道他這徒弟是不同的。
小徒弟身形拔高,從牙牙學語到蹦蹦跳跳滿山門“尋寶”,仿佛永遠不會厭倦一般,逗着小綠、在他耳邊絮絮叨叨。
看上去性格活潑與其他喜歡熱鬧的年輕弟子沒什麼不同。
但來來往往的弟子們都難在雲山門待得太久。
風雪鑄造的堡壘隔絕外界聲音,少了幾分活人的生氣,就是最沉迷修煉的内門弟子,也會抽上一段時間下到凡世散散心。
唯有池硯,獨自坐在屋檐下看着蕭瑟雪景,一看又是一整天;面對山門每年的采買名額,總是笑笑而過。
多少人憧憬向往,又或是以作療慰的外部世界,無法使從小在山門長大足不出戶的年輕弟子心生漣漪,仿佛他的内心早已與雲山門一樣,終年積雪,難覓春光。
那些年,弟子們在山下尋了稀奇物件總會時常擺弄,池硯在一旁,不羨慕,更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