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天衡山弟子的執拗偏執曆曆在目,而一旁不似毫無幹系的仙人卻隻是皺起了眉,疑惑而不解。
他似乎不能理解那些尋常人擁有的、過于激烈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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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
解星河回過神。
原清決的皮囊在修仙界傳說中也是值得稱贊的罕見美人,氣韻獨特。
他看不習慣。
唯有嗅到淡淡的草藥清香,才能依稀從回憶中撿起他看着長大的那孩子的模樣。
解星河認真地透過微弱的聯系去描摹兩個靈體寄居之所的相似之處。
池硯蓦然對上解星河認真注視的眸子,臉上微紅。
師尊對原清決這副皮囊有所好感?
池硯正思考着就見解星河移開目光。
池硯湊近些。
解星河側了側。
池硯又轉了個方向。
解星河直接走開幾步,看向遠方:“璩上仙呢?”
從解星河口中聽到璩越的名字可算稀奇事。
池硯再遲鈍意識到解星河的躲閃,笑容一僵:“天衡山的客人需要引路下山,璩越引路去了。”
話音剛落,他就有些懊惱。
師尊的視線如願以償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隻是不見原先的溫柔。
解星河:“蘇起也是你?”
他的話語極為輕柔,像一根羽毛不輕不癢地劃過心頭,留下的痕迹卻難以忽略。
池硯心頭一緊連忙回答:“我隻是池硯!”
熟悉的名字未能使尊者露出更多的表情。
解星河平靜地看來。
觸及他陌生的目光,池硯也有些委屈:“在師尊面前我一直是池硯,也隻是池硯。”
青年清絕俊美的皮囊無疑是極好的加分項,被他示弱的眸子看來,不論是誰都會心軟。
解星河卻是透過這副皮囊看見了肆意妄為的小徒弟。
前一秒乖巧地拉住衣角,興奮地邀請着:“師尊我們去看看雪梅吧!宗門大典還有一段時辰,我們偷偷潛進去,也不會讓人發現!”
下一秒就能抓住劍刃貫穿胸膛,硬生生剖出靈骨。
自始至終,解星河都沒能找到池硯下藥的痕迹又或是計策的苗頭。
在這場精心布置的局裡,每個人都是池硯手下的棋子,連他自己的性命也是其中一環。
解星河低低歎了聲。
他看得出池硯沒有說謊。
他更能看清池硯自己都未能發覺的冷漠——在提及奇迹般得以選擇輪換的身份時的不屑一顧。
那是對自己生命的漠然。
雲山門千年積澱的沉悶冰雪都不如少年人眼底死寂。
說着隻想是池硯的是他,可作為池硯時放棄生路不留退路的,也是他。
可誰讓他是池硯,解星河拿他無可奈何。
池硯盯着師尊的表情,聽着他歎氣,最後是熟悉的溫柔:“好。我相信你是小硯。”
池硯眼睛一轉,察覺出他語氣中一筆勾銷的意思,眉眼一彎,伸過手去拉住對方的衣袖:“我就知道師尊對我最好!”
解星河不動聲色地收回袖擺:“所以你支開璩越就是為了再給他一個驚喜?”
青年面上發燙,用清涼的藥草壓制了一番,瞧不明顯。
但距離近了,草藥味漸濃,也能從未經修飾的耳側和脖頸看出绯色。
發熱症狀,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
池硯大大方方:“璩越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等我靈體安穩下來,我會再來找師尊的!”
“身份更替一事細說起來太過複雜,等以後有機會,我定然事無巨細地一一解釋!還望師尊不要生氣,我真不是存心欺瞞。”
熱意升騰,支開璩越自然是為了借機離開。
原清決死而複生的消息他有意攔截下來,也不至于讓再次離别引來太多麻煩。
隻有看穿一切找來的解星河,他想要交代清楚。
池硯總歸無法對他撒謊。
小徒弟面色通紅地望着自己傻笑,解星河心頭一動,手中掐訣,加深了屋外的迷幻陣。
低低歎道:“你啊,對自己不關心的事情不上心,是優點,也是缺點。”
池硯沒聽懂,甚至聽不清。到底最後的一點理智還是讓他放開了手,以免璩越找回來,又給師尊添了麻煩。
原清決漸漸閉上雙眸,臉上熱意也漸漸消散,膚色回歸蒼白。
屋外,被困的人驚怒的聲音響徹幻境,火光燃遍梅林,卻遲遲找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