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桀進來的時候,勾戈殿中跪了一排。
最前面的年輕女子,死死低着頭,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
赫連桀直直朝她走去,鑲着金縷的靴子就這麼停在她的眼前,投下一片壓抑的陰影。
塔娜的肩頭細微的戰栗起來,乳母也緊緊地抓着衣角。
一隻手卻在這時握住了她的小臂,手心灼熱幹燥:“塔娜是吧?都起來吧。”
塔娜被直接拽起來,差點沒因為這可怕的觸感而拂手掙脫。
最後還是不敢看他,磕磕巴巴道:“塔娜、參見殿下。”
宮人們都适時地退了出去,隻餘下乳母去挑香爐裡的芯。
赫連桀聞着空氣中膩人的香氣,心下了然的同時又覺譏諷。
他掐起塔娜的下巴,欣賞着她塗着粉黛的臉。
同樣欣賞着她眼中那些無法掩飾的慌張與畏懼。
語氣讓人琢磨不透:“愛妃好像很怕我?”
他說話的時候甚至勾着嘴角,聲音也很平和。
可是塔娜卻當見了兇神惡煞的鬼:“沒、沒有,塔娜很高興殿下能來……”
“哦?”
赫連桀放開她的小臂:“本來今晚應該待在皇後殿中,但想着愛妃獨自來到幽州,便過來看看,愛妃可還滿意這勾戈殿中的擺設?”
這宮中要比狄犰大營奢華太多,連欄杆上都堆砌着金玉珠寶。
可是比滿意更甚的應該是對未知的惶恐。
塔娜隻來得及點頭:“滿意……”
赫連桀這才進入正題:“那兩千匹馬,沒有随你一起到幽州嗎。”
他如此明知故問,面上的表情不怒也不急。
塔娜咽了咽口水,照着乳母告訴他的說:“再、再等半年,父親一定會将馬匹補上的!”
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赫連桀對她卻生不出憐憫來。
反而惡意地想要恐吓她:“半年嗎?太久了我會等不及的。”
那、那怎麼辦?塔娜要住嘴唇求救似的看向乳母。
乳母表情肅穆,微微地朝她搖頭,一定要忍住啊……
赫連桀低頭靠近她,五指緊扣在她的手腕上,動作親昵。
塔娜卻會錯了意,朝他大喊一聲:“我來月事了!”
赫連桀斂眉:“什麼?”
塔娜急道:“臣妾不方便服侍殿下,但、但是有位美人可以!”
之前聽說北戎幽王是位好色之徒,為了使他轉移目标,塔娜一個勁兒地誇贊着那位美人:“這位美人是中原人,皮膚像雪一樣白,生得比花兒還要漂亮!殿下看了一定會心生喜歡的!”
被誤會了的赫連桀也不惱,将手收回來放在鼻息下:“那這位美人呢?”
塔娜急忙指向了内殿:“她在裡面等着殿下呢。”
這房間裡的香味已經太濃郁,赫連桀燥熱得想脫層衣服。
赫連桀想出去透透氣,可是卻順着她的指尖望去。
淺紫的紗簾一層層地堆疊着,盡頭的床榻上放下了遮擋視線的帷幔。
鬼使神差的,赫連桀擡起腳步往裡走去。
角落裡的乳母立馬跑過來拉走了呆愣的塔娜,合上了殿門。
吹着冷風的塔娜抓回一絲意識,她抓住乳母的手。
有些焦慮地問道:“乳母,那個人不會死吧?”
乳母慌忙看了一圈四周:“這都不管我們的事,我們去偏殿歇着吧!”
話雖這麼說,可塔娜還是覺得良心難安,她為了自己竟然将另一個人推入了火坑。
最後回望了一眼殿門,塔娜的眼中氤起了愧疚的水霧。
…………
膩人的香氣順着口鼻,鑽進了時常保持冷靜的大腦中。
其中好像還混雜着一股冷香味,攪亂了他的思緒。
房中燭火不知在何時被熄滅,不過在黑暗中赫連桀依舊能看清楚。
他掀開帷幔,床上的人似有感應,難耐地磨蹭了兩下。
赫連桀這才注意到他的雙手舉過頭頂,被一條布帶綁在床欄處。
全身上下隻穿了一層淺綠的薄紗,隐約能見那兩條筆直白皙的大腿。
他的意識好像也是模糊的,眼前遮擋的布讓他仍以為身處逼仄的黑暗之中。
赫連桀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俯身而下的身體剛好與之相貼。
他可以完全描繪出他身體的輪廓,平坦的胸`部和胯間的……
輕緩的鼻息與灼熱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赫連桀更近地去看他的臉。
挺翹的瓊鼻,花瓣一樣的嘴唇……食指勾起那塊布條,赫連桀險些就笑出聲來。
胸腔裡的轟鳴不似作假,漸漸将他的理智完全吞噬。
什麼山上采藥的小娘子?他找了這麼久的人,此時像個寵物一樣乖巧地躺在自己的身下。
之前所做的努力好像都是場笑話,他将他耍得團團轉。
赫連桀又想起他去找他的那天,頭頂烈日腳踩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