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不記得這裡,想必也不會記得我吧?”向罂愚蠢得問了一個顯然易見的問題。
獅鬃水母果不其然地搖了搖頭:“我應該記得這裡,記得你?我們之前見過?我們之前來過這裡?”
即便聽不懂,但向罂懂得獅鬃水母的意思。
“我啊……”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我叫‘向罂’。”
“‘朝向’的‘向’,‘罂.粟’的‘罂’。”他用面頰磨蹭着獅鬃水母的腦袋,可憐巴巴地道,“别再忘記我了。”
——他不喜歡罂.粟,因為他的生父是飽含着莫大的惡意,為他取的“罂”字。
所以,他每次介紹自己的名字都會說是“罂瓶”的“罂”。
大多數人并不知道“罂瓶”是什麼,他會對他們解釋“罂瓶”是古代一種盛液體的小口大腹的瓶子。
由于對方是聞璨,他毫不猶豫地說了“罂.粟”的“罂”。
也是“東方罂.粟”的“罂”,聞璨曾親手為他種了一叢“東方罂.粟”。
面前的獅鬃水母必然也不會記得那叢“東方罂.粟”。
“向罂。”獅鬃水母喚了一聲。
真是個奇奇怪怪的名字,人類的父母怎麼會為孩子取這樣的名字?
“罂.粟”的“罂”,不吉利又邪惡,甚至可以說晦氣,畢竟每年死于各種鴉.片制成品的人類隻多不少。
向罂的父母太狠心了。
“他們對你不好吧?我去把他們都吃掉。”祂不由自主地提議道。
向罂觀察着獅鬃水母,當然看不出什麼端倪來,隻能猜測道:“你覺得我的名字太難聽了?”
獅鬃水母搖頭道:“不難聽。”
“多謝你。”盡管變成了一頭獅鬃水母,聞璨依舊是溫柔的。
向罂坐上了旋轉木馬,将獅鬃水母放在馬頭,自己則依偎在馬脖子上,面頰枕着幾縷觸手,有點兒癢。
兩年過去了,旋轉木馬還沒修好。
沒有聞璨幫他推,旋轉木馬一動不動。
沒有聞璨幫他買,他也沒有爆米花吃。
他實在是太依賴聞璨了,這樣不好,他得振作點,再振作點。
想到這兒,他猛地坐起身來,将獅鬃水母放在馬鞍處,自己則跳下了旋轉木馬。
該輪到他給聞璨推旋轉木馬了。
夜涼如水,明明是徐徐微風,他竟覺得臉又冷又疼。
原來他想的是能找到聞璨就好,而今他想的卻是聞璨什麼時候能恢複意識,像以前那樣處處包容他,寵溺他,為他着想?
他啊,被聞璨養得既嬌氣又脆弱,根本不能失去聞璨。
措不及防間,身體騰空,他再度回到了馬背上,腰間纏着觸手。
隻見獅鬃水母變回了原本大小,半浮在空中。
旋轉木馬被觸手推着轉了起來,因年久失修,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向罂伸手揪住一叢觸手,獅鬃水母馬上變成了易于他懷抱的大小,降落在了他懷中。
他怔了怔,雙眼霧氣彌漫,撥弄着獅鬃水母的觸手,不說話。
獅鬃水母依然是獅鬃水母,聞璨還在祂體内沉沉睡着。
祂興許隻是在模仿他适才推旋轉木馬的動作而已。
獅鬃水母是一頭怪物,自然不通人性。
但祂并不反感向罂的行為,便也不掙紮。
好一會兒,向罂才輕聲道:“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你為我唱生日歌好不好?”
對于人類而言,生日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日子。
獅鬃水母沒有拒絕:“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祂不會唱歌,唱得亂七八糟,幸好向罂本來就聽不懂,不然會被祂吓着吧?
叽叽咕咕的聲音從獅鬃水母傳來,不好聽,有點奇怪。
不過向罂愛聽,十六歲,十七歲的生日,聞璨都沒為他唱生日歌。
“謝謝你。”他捏起一把觸手,像是握手一般。
“不客氣。”獅鬃水母回握了向罂的手。
“我的生日願望是……”向罂注視着獅鬃水母,乞求道,“從今天開始,我可以叫你‘聞璨’麼?‘聞’是‘聞見’,‘聞到’的‘聞’,也就是用鼻子嗅的意思,‘璨’是‘璀璨’的‘璨’。”
“聞璨”……
向罂剛才也叫過聞璨的名字。
向罂愛的其實是聞璨吧?
而祂僅僅是聞璨的替身。
向罂對聞璨求而不得麼?
一股子妒意猝然占據了獅鬃水母的身體,教祂恨不得将聞璨拆骨入腹。
與此同時,祂的觸手暴躁地将向罂緊緊地捆住了。
我惹祂生氣了?
向罂慌忙緻歉:“對不起。”
算了,作為一頭大度的怪物,祂不應該同向罂計較,尤其是看見被向罂自己咬出來的傷口還在流血之時。
獅鬃水母松開向罂,指了指向罂的傷口。
“沒事的,死不了。”向罂蠻不在乎地道。
曾幾何時的向罂連被蚊子叮了一個小小的包都要聞璨安慰。
在經曆了多次死裡逃生之後,這點小傷确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獅鬃水母堅持,指着傷口不放。
“好,我去包紮。”向罂剛要下旋轉木馬,突然發現獅鬃水母盡管生氣了,仍在幫他推旋轉木馬。
他粲然一笑,摸了摸獅鬃水母:“停下吧。”
獅鬃水母不但停下了,還将他抱下了旋轉木馬。
這座遊樂園有一個小賣部,當然同樣被廢棄了。
向罂用自己積攢的工資,将小賣部簡單裝修成了房間。
他從其中一頭旋轉木馬肚子裡掏出鑰匙,打開房門,開了燈。
——大多數房子的大門,不是用瞳孔識别,就是指紋識别,他的錢不夠,不得不用老式的門鎖。
他渾身上下滿是獅鬃水母的黏液,要包紮傷口,須得先洗澡。
他伸手将白襯衫,牛仔褲脫了幹淨,一轉身,忽然發現獅鬃水母跟進來了。
失去聞璨前,他常常在聞璨面前脫衣服,換衣服,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而聞璨不是轉過身去不看,就是捂住眼睛。
他還不解地問過聞璨:“我們都是男的,我都不介意,你有什麼好害羞的?”
當時的聞璨紅着臉說:“你長大了,不可以随便在别人面前脫衣服。”
他才不聽聞璨的話,照舊在聞璨面前脫衣服,還覺得聞璨手足無措的樣子很是有趣。
如今他意識到了聞璨或許喜歡他,因而生出了羞恥心來。
是以,一看見獅鬃水母,他便下意識地抓起白襯衫,以遮擋自己的身體。
“我去洗澡,洗完澡再包紮。”
他急匆匆地往浴室走,腳踝突地被觸手纏住了。
獅鬃水母猝然瞧見向罂赤.身.裸.體,頓時怔住了。
祂想自己如果有一張人臉,現在必定紅透了。
向罂的身體如同向罂的臉蛋一般漂亮,隻是瘦了些,蒼白了些。
肋骨過于明顯了,根根凸起,但包裹着肋骨的肌肉緊實而有力,有着長期訓練的痕迹,果然是“怪物清除局”的處刑官。
見向罂拿濕乎乎的白襯衫擋住了身體,祂回過神來,不悅地用觸手纏住了向罂的一雙腳踝,禁止向罂離開。
接着,祂又用觸手将白襯衫從向罂手中抽走了。
眼見白襯衫“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向罂沒去撿,本能地蜷縮了身體,并用雙手擋住了下.身。
獅鬃水母強行撥開向罂的手,進而展開了向罂的身體。
少年的身體終于再次一覽無餘地呈現在了祂眼前。
觸手受到蠱惑,齊齊攀上少年的身體。
“我滿十八歲了。”向罂緊張地抿了抿唇瓣,“是能合法登記結婚的年紀了,所以……”
他盡量放松了自己的身體,面色通紅:“所以……所以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獅鬃水母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對向罂做些什麼,祂隻是放任觸手為所欲為。
燈光拂在獅鬃水母身上,将獅鬃水母照得愈發夢幻。
向罂主動擁住獅鬃水母,任憑獅鬃水母将觸手探入口中。
人類是一種能接吻的生物,怪物則不能。
獅鬃水母生平第一次想變成人,好想好想變成人,壓着向罂,與他接吻。
同向罂唇齒相交一定是一種異常銷.魂的體驗吧?
觸手一根又一根沒入向罂的唇,糾纏着向罂的舌。
向罂的雙頰已然被塞得鼓鼓囊囊,祂卻覺得不夠,還不夠,完全不夠。
向罂不明白這算不算是接吻,畢竟獅鬃水母沒有像人類一樣的唇舌,或許這便算是接吻了吧。
獅鬃水母解開向罂頸上的繃帶,裡頭果真藏着一道傷口,看起來像是被人咬的。
“是誰咬的你?我去殺了他。”
可惜向罂聽不懂。
祂倘使是人該有多好。
祂變成怪物前,大概是人吧?
祂不記得了。
要是在祂還是人的時候,遇見向罂該有多好?
真嫉妒那個聞璨。
那個可惡的聞璨同向罂接過吻麼?
是舌.吻麼?
他還進一步對向罂做過更過分的事麼?
譬如同向罂交.尾?
向罂也像如今這般毫不設防麼?
可恨!
向罂是祂的,是獨屬于祂的。
别的什麼人類,怪物,不能碰觸,更不能傷害。
獨占欲瘋長,一刻不停地折磨着祂。
喉結被觸手揉搓着,所有的蠕動都被觸手悉數得知。
喉結昭示着向罂的性别,向罂迷迷糊糊地想:聞璨沒向我告白,是不是因為害怕被我讨厭?
其實對他而言,隻要是聞璨就好,是男是女都無所謂。
“聞璨……”
他忍不住輕喚一聲,使得獅鬃水母加重了力道。
“不準喊‘聞璨’,我讨厭聞璨。”獅鬃水母恨得牙癢癢,奈何祂不知道聞璨的下落,想吃也吃不了。
對了,向罂适才說過生日願望是喚祂“聞璨”。
故而,向罂現在喚的其實是祂?
祂頓時欣喜若狂。
向罂不是女孩子,觸手卻不斷地撫弄着他平坦的胸部。
“嗯……”他徹底站不住了,身體向後傾倒。
由于被觸手圈着腰身,沒摔倒,腰身卻像是要折斷了。
獅鬃水母不記得自己上次吃人是什麼時候,總之祂對于人體的結構并不了解。
祂充滿求知欲地探索着向罂的身體,觸手四處遊.走,其中一根甚至……
“聞璨……”向罂通體覆滿了觸手,氣息紊亂,“别,髒。”
他口中說着自己已經滿十八歲了,但他全然不清楚男性與男性要怎麼做,他與怪物又要怎麼做。
不會是那裡吧?畢竟那裡是髒的。
既然向罂不願意,獅鬃水母也不勉強。
向罂這麼可愛又可憐,還是别太欺負他。
觸手被收了回來,轉而撫上向罂的蝴蝶骨。
向罂阖着眼睛,假裝是作為人類的聞璨在同他親.熱。
可是獅鬃水母又濕又滑,與作為人類的聞璨大相徑庭。
聞璨,我好想你啊。
你什麼時候能變回原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