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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虞霆站在拳館門口，太陽快落山了，他一手拄着拐，一手拎着沾滿鼻血的襯衣，同事們正在撤他的海報，滿臉羨慕的看向他。
很丢人的是，穆朗就在不遠處站着。洛庾霆想了想，朝着反方向走。
但很快，他就聽見了急促的腳步想自己靠近，穆朗已經到了身邊，正脫下外套遞給他：“光着上身，别人會把你當流氓。”
“…”洛虞霆心情不佳，随手接過外套穿上。
“喂，住院住傻了？”穆朗面無表情地說，“我最近這段時間有事，沒在朱江，今天本來想去醫院接你，護士說你已經走了，我就來拳館碰碰運氣。”
洛虞霆看向他的臉：“接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家不是沒有電梯嗎？上下樓不方便，所以我想……”
“随你便吧，反正我就快要露宿街頭了，正好省去了爬樓梯。”
穆朗和他并肩向前走：“露宿街頭？”
洛虞霆喉嚨發緊，覺得胸腔裡有股血腥氣在上湧，他咽了咽口水，壓抑身體的不适：“沒錢了，房子也快到期了，老闆不給發工資，我現在這樣還沒辦法找工作。”
“車到山前必有路，實在沒辦法，我可以借你錢，等你養好了腿再換一份工作。”
洛庾霆神情複雜，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你借我錢？你還真是善良天真啊。”
“和你相比，我倒也相形見绌。”
“啥意思？我聽不懂你這文绉绉的詞。”
“就是我不如你。你……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要在這地方工作？”
洛虞霆歎了口氣，回想起多年前的事隻覺心酸：“可以說我是被賣到這的。”
“拐賣嗎？”
“不，是被我舅舅賣的。”洛虞霆平靜地訴說着陳年往事，仿佛在講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幹的故事：“我十歲的時候，父母出車禍去世了，我就被送到舅舅家，舅舅自己有孩子，對我不太用心，有時候我走丢了他也不知道，還是鄰居把我送回去的。他總說供不起我，給我介紹了一個姓佟的人，是這拳館老闆的親戚，我跟他在邊境打了幾年零工，突然有一天，他和我說我已經十八歲了，可以去T國打工，賺的更多。”
“所以你就去了T國。”
“嗯，我到T國的拳館先打了一年工，跑腿發傳單什麼的，待遇非常好，然後老闆就勸我簽合同，我當時隻認識一點T國字，根本看不懂那些文件，沒打算簽字，就在我要回國的時候，T國警察找到我說我違反勞動合同，必須賠付違約金才能出境。我回到拳館一看，一摞文件上都簽了我舅舅的大名，他和姓佟的不知道搞什麼花招，在我十五歲的時候以我監護人的身份把我送給姓佟的收養，T國對收養文件審核不嚴，還真讓他們給辦成了——他*的，想想就來氣，這個鐵公雞竟然是我法律層面上的養父——那時候我才知道，從我打工開始，我舅舅已經把我的兩個合同釘死了，一個三年、一個十年，他拿了五萬塊錢再也不管我了。”
他們已經走到了最近的公交站，正巧公交車駛來，二人先後上了車。穆朗沒說話，先進了靠窗的位置，然後扶洛虞霆坐在外邊，便于他伸開右腿。
穆朗從褲兜裡掏出耳機，遞給洛虞霆一隻。洛虞霆接過來，這才注意到穆朗兩條手臂上遍布疤痕，平時他一直穿着長袖，今天是脫了外套隻剩下裡面的短袖，所以才被看見。
洛虞霆不知道該不該問，也不知道問了之後穆朗會不會說，他忍住問的欲望，戴上耳機。
洛虞霆平時不聽音樂，但還是好奇道：“話說，你的老年機可以聽音樂？”
“請按挂機鍵解鎖”
“已解鎖”
“菜單”
“信息——電話——設置——浏覽器——媒體”
“音樂”
“播放”
洛虞霆聽着毫無感情的播報，已經接受了這聲音，便安靜地等着聽音樂。
前奏響起，輕松的鼓點一下下敲擊洛虞霆的心。
“等待…我随時随地在等待…
做你感情上的依賴…
我沒有任何的疑問…這是愛”
穆朗看向窗外，太陽落山，天很快就黑了，夜幕降臨，萬家燈火亮起，月光似乎也變得很暧昧。
“我無法隻是普通朋友…
感情已那麼深…
叫我怎麼能放手…”
洛虞霆心不在焉，完全沒聽清歌詞是什麼，隻覺得歌手唱的峰回路轉九曲十八彎，有點打擾他思考——房東不續租，他現在隻剩下不到兩萬元的存款，要找房子，付房租押金，買藥，吃喝，水電燃氣，日常零用…算了，勒緊褲腰帶湊合生活吧。
二人各懷心事地把一首歌循環聽了十幾遍，誰也沒說一句話，到了罐頭廠，穆朗才收回耳機，扶着洛虞霆下車。
“真不好意思，你送我到這真是太好了，我改天請你吃飯，有好多事要謝你。”
“别改天了，就今天吧。”穆朗說完又問：“這歌好聽嗎？”
洛虞霆回憶了一下那首聽不清歌詞的狼嚎，誠實道：“挺好聽，跟搖籃曲似的。”
“走吧，我很餓，你也餓了吧。”穆朗随手指了一家小店。
洛虞霆連忙道：“那怎麼行，要請客我也不能請你吃這個啊。”
“餓的很，别磨蹭。”
洛虞霆隻好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二人打包了幾份炒飯炒面和幾瓶飲料，穆朗把飯挂在拐杖上，覺得很好玩。但也隻是挂了一下，又拿回自己手裡。
洛虞霆不知道穆朗為什麼心情那麼好，難道是有錢人幫助别人獲得的成就感？
“你住幾樓？”
“三樓。”
洛虞霆艱難地爬樓梯，在醫院住了兩個月，體能都下降了，爬到家門口大汗淋漓。
他打開門，屋裡遍布灰塵。
“太久沒回家了，這…”
洛虞霆的房子比穆朗住的大些，也是标準的單身漢公寓。他到床前掀開床單，直接坐到了褥子上。
“坐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