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擡起眼,隻看到姐姐一個人,還好,沒有那個醫生哥哥。盡管如此,我還是指了指面前的牌子,沒說話,這樣子肯定滑稽極了。
姐姐明白了,還自言自語念着:“五元一朵。”
這話我也不知道怎麼接,還是裝啞巴裝到底吧,别開口了。就我這樣的,說話都或許讨人嫌,說不定到手的生意都要被吓跑了。
“這些玫瑰我全要了,麻煩你稍稍幫我包起來吧,謝謝。”我以最快的速度滿足她的要求,動起來我就不會手足無措了,我這樣認為。
果然還是不說話的好,一下子就把玫瑰全賣掉了。當然,也是人們喜歡玫瑰的原因,其他的花就沒有那麼搶手了。我整理着剩下的花,姐姐已經走了。
今天的生意不錯,我想着其他的花說不定也可以多賣些,等下就可以給奶奶買些好吃的回去。
讓我驚訝的是,醫生哥哥朝我走來了!
我又開始陷入掩飾之中,假裝沒看見,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看見我了。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明明他的女朋友剛剛已經買過花了。
“小朋友。”他在和我打招呼。
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那天他也是這樣喊我的,聲音仿佛是重疊在一起。他的嗓音很溫柔,讓我沉醉,原來一個人的說話聲音可以這麼好聽。
奶奶教給我的教養,讓我不得不直面别人友善的問候。我怯懦地去看他,總覺得他能看穿我,透過我的身體,窺探我所有的秘密。一句“醫生哥哥”卡在我的嗓子眼裡,我沒說出來。
他拿起一小束花菱草問我:“可以送給我嗎?”
跟我還價的我都能白送,眼前這個這麼好看的善良哥哥我又有什麼理由不送?況且如同我一般喜歡這個花的實在少見,花菱草隻有放在其他花中做陪襯才會有市場。
英雄所見略同的人,隻恨相見甚晚。
我點點頭,去找最好看的包裝袋,想把我認為最好的都送給他。
他接過去,笑着問我:“怎麼不說話?是渴了嗎?”
我下意識搖搖頭,可我實在又找不到什麼更好的借口,于是用最小的動作又點點頭。他又笑了,雖然這引人發笑的根源實在不怎麼好,但他笑起來真好看,很有親和力。
我剛剛給姐姐指牌子的動作他肯定也看見了,現在想想剛才的樣子就像我在臉上寫了四個大字:我是笨蛋。
醫生哥哥知道我會說話,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辯解,他是不是懷疑我故意裝聾啞人出來騙錢的。
我支支吾吾開口:“我,我不是。”
“不是什麼?”醫生哥哥把玩着手裡的花。
我恨我自己又不說話了。
“每天都是新鮮而有趣的,這支花送給你,祝你今天快樂。”
他把花放我手心裡,示意我接着。我沒出息地臉紅了,第一次有人送我最喜歡的花菱草,雖然這花本來自于我,雖然這有可能是最後一次。我還是覺得很開心,抑制不住的喜歡。
“走了。”他朝我笑,我心裡麻麻的。
“等等。”我叫住他,他回過身來看我,很有耐心地等着我接下來的話。
“這是我送給您的,您可以收下嗎?”我鼓起勇氣才說出這麼一句。
他看我,我感覺到腦子要一片空白。
“想送給我?”他朝我又走一步。
“嗯。”又是一個單音節,我的語言系統真是個謎,我自己也搞不懂。
“可以。”
“不過,”他接着說:“你得用你的名字作為交換。”
“不過分吧?”他又詢問了我一遍。
我小聲說:“蕭束。”
我自己都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更沒信心說給别人聽了。
“蕭束,蕭然塵外,束身自愛,好名字。”
我從來沒想過我的名字還可以這麼解,他解得實在很好,這個寓意我很喜歡,或許是因為從他嘴裡說出來。我看着他帶上我的花走了,嘴角挂上不自覺的笑。
賣了一天花的我,今天很開心。直到一個電話電話打進來,那個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電話号碼。我随手摁掉,挂斷電話,連帶着我今天的快樂一同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