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又忍不住了,淚水是缺了閥門的堤口,全都湧現出來。我回抱住蕭理,他半膝着地,支撐着我。
“蕭理,蕭理……”我一邊哭,一邊叫他。
他從沒見過淚流滿面的我。
他們都說我冷靜,理智,成熟……隻有我知道,我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我算什麼清醒的人,我給自己套上了枷鎖,按照我的規矩行事,我畫地為牢,泅渡心底的惡魔。
現實與精神我粘合在一起,我走不出自己的情緒。終有一天,我堆積如山的壞情緒會如山洪爆發一般傾瀉而出,這後果注定是我承擔不起的。
“小束,我在。”
我記得他很久不這樣叫我了。
手術室的燈熄滅了。
大夫那一句“抱歉”将我抽離了現實。
山洪爆發……
我趴在奶奶的床前聲嘶力竭,為什麼隻有我管不住自己的情緒,原來我堅信自己不是個大喜大悲的人,可現在看來根本就是錯的。
剛才莫名其妙的沖蕭理發脾氣,我在奶奶的床前歇斯底裡,我心裡有很多坎,我跨不過去,也邁不過去。
心裡很痛,活着才是最痛苦的。要什麼存在,搞什麼存在主義,全都是虛無,我看的沒錯,生命空洞且無意義。
奶奶走了,醫生說是一周前那跤摔的。
我恨我自己,為什麼當時沒帶奶奶做個全身檢查,年紀大了我應該多上一點心。
我踩着奶奶的屍體苟活在谷底,腐爛在谷底。我讨厭我自己,我是個壞人。
哪怕我此刻跪在奶奶的床前,她也不會回來了。心理上的疼痛要比身體上更難熬,我想背後長出翅膀,飛到沒有苦難的地方,我這一生,受夠了這嘈雜的世界。
我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我以為思想可以管控情緒,我以為奶奶會陪我很久。
錯了,全都是錯的。
我心底被燙出的傷疤一道接着一道,我的脾氣一次比一次差,奶奶一天又一天離我而去,越是我想得到的我越得不到,越是我想抓住的越是流走,最後什麼也沒剩下。
寒冷和恐懼包圍着我,明明是大夏天我卻冷的要死。這麼多年,我像是白活了,沒有一點長進。
“小束,跟我回家吧。”
蕭理從床前扯開我,任由着那些人把奶奶推走。
“奶奶!奶奶!奶奶……”
我不停叫喊,我知道這一眼就是最後一眼,這一别就是不複相見。
“小束,你看看我,你還有我,我們是親兄弟。”他抓住我的肩膀,要我振作。
我根本聽不進去蕭理的話,他這時候承認我是他親兄弟,是不是有點晚。
“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隻剩我一個人。”
“他們都不要我,我就這麼讨人嫌嗎?”
我問蕭理,也問我自己。
“不是的,有人在暗處愛你,你很好,你一點也不讨人嫌。”
蕭理說的讓我動心,我想起那句話:逝去的人藏在雲裡,雨落時會來看你。
看不見的愛還叫愛嗎?
絕望滲透進骨縫裡,我的骨頭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