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我醒來時身旁空無一人。

伸手摸摸床邊，早沒了溫度，空蕩的就像沒睡過人一樣。說什麼會陪我，還不是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一醒來就看不到你，莫名的有點失落。

光着腳下了床，想去看看安醫生是不是在自己的房間。他不留在我這裡，那我就去找他。

剛走到門邊，安醫生就推門進來，手裡拎着各種各樣的早飯。

“醒了？”我想倚着他一塊走，看他拎着東西，實在不方便，便打消了念頭。

“怎麼不穿鞋子？秋分一過一場雨，一場寒涼一歲人。凍壞了又要遭罪。”

我聽了感覺有些好笑，還沒見過這麼老氣橫秋的安醫生，這話倒像是我奶奶說的。

他放下早飯，把鞋子提過來幫我穿鞋。

“擡腳。”

我扶着他的肩膀，聽話地擡起腳，任由着他擺弄。經曆這個動蕩的雨夜，我像是得了失語症，從剛才到現在我一句話都沒說。

不尴尬是假的，昨晚我粘着他，不讓他走。一個勁地往他懷裡鑽，摟着他的腰，跟巨型考拉一樣挂在他身上，用腦袋拱他的胸膛。

哭累了，我就不清不楚地叨叨兩句，也不讓人實打實地聽見。安醫生再問我，我又不說了，悶着聲哭起來。他拍着我的背哄我：“好好好，哥不問了，不問了還不行嗎。小祖宗。”

“餓嗎？買了你愛吃的。”

我點點頭，昨天吃的那點早就吐完了，折騰了一晚上，哪有不餓的道理。

他讓我去洗臉，自己把飯擺上桌。吃完飯，他問我想去哪裡玩。今天雖然沒出太陽，但也沒有繼續下雨。我搖搖頭，我整個人都沒力氣，顯然我還沒緩過來。

“去走走吧，假期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悶在房間裡有什麼意思。哥也好不容易放一次假，陪哥逛逛好不好？”

我知道他是想陪我散散心才說要我陪他的，對于安醫生的要求，我有求必應。他向我提的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更多時候都是拿我打幌子，好處還是讓我得了。

“你都打算好了，還問我幹什麼，怕是拖你都要給我拖出去。”我還挺蠻不講理的，都是被安醫生慣的，小性子越來越乖張。

“乖孩子。”他笑一聲，把雞蛋遞到我嘴邊，“張嘴。”

我一手豆漿，一手燒麥，嘴裡還有一大口雞蛋，鼓着腮幫子嚼得嘴都疼。

看着這麼好的安醫生，我突然想問他：“你對每個病人都這樣嗎？”

我真是矯情，一面喊他哥，一面承認我是病人。

我至今仍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來到了我的世界，不知道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别的病人在他跟前是什麼樣，我不知道。

“哪樣？”他将最後一口雞蛋塞進我嘴裡。還給我裝不明白，我真想把嘴裡的雞蛋都吐他手裡，也惡心惡心他。

哪樣！你說哪樣！供吃供穿還不算，還陪他睡覺，當牛做馬地伺候人家，現在醫生都這麼敬業了嗎？

我要放下豆漿，沒心情繼續吃下去了。低着頭，杯子還沒放在桌子上，就聽安醫生又說：“我隻不過朝浪漫走了一步。束束沒有生病，隻是深埋了心底的愛。”

浪漫可和我不沾邊，愛也是一個帶有張力的字眼。張口就來的胡話拿我尋開心，我心裡又酸又甜。整了半天我還是沒得到答案，心情卻好了不少。

“快點吃，吃完今天帶你去看不一樣的海。”

我謹遵哥命。

出門路過前台，我們退了一間房，安醫生說和我住一間，早這樣不就好了嗎？

“要換大床房嗎？”還是那個姐姐，看我和安醫生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搖搖頭，也沒換大床房，原本床也不小，兩個人睡夠了，我更喜歡和安醫生擠在一起的感覺。

安醫生帶我去了附近的寺廟，隻不過在山頂上，要爬好多層樓梯才能到。一路上，都是賣各種東西的小攤販。

算命的，乞讨的，做生意的……反正都離不開錢。寺廟腳下，佛門也不清淨。塵世的心俗氣得很。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賣玉米馍馍，同行太多，生意冷冷清清。

看到她我就想到了奶奶，這高度重疊的畫面一下子把我拉回從前。奶奶打我心上走了一遭，我心裡就濕漉漉的。我就會想到奶奶摔倒的那時候到底有沒有人扶，又有多麼疼，這是我心裡的一道坎。

我轉頭和安醫生說：“我餓了，我們去買兩個馍馍吃，到山頂還要好久呢。”

安醫生自然同意我的提議，他肯定知道我的用意。我不怕他知道，在他面前我不想也僞裝。

其實我根本就不餓，買的馍馍也沒吃幾口，最後都給安醫生吃了。他不會嫌棄的，我早就知道，畢竟給我擦眼淚的紙他都往口袋裡放。

“我走不動了，哥。”我和安醫生撒潑耍賴。

“早說不來，非要讓我來，你得背我上去。”我說。

他二話沒說彎着腰，說讓我上來。我沒答應，我舍不得。他是我哥，我怕把他累壞了。

我趴在他耳邊，悄悄和他說：“逗你玩的，真好騙呐。”說完我就跑，被他一把拽回來，摟在身前。

他捏着我的耳朵說：“小混蛋，欺負哥哥年紀大是不是？”

我輕快笑起來，趕緊求饒，其實一點都不疼，他根本沒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