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力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潮水般的過往總會在夜晚湧向我。
忘記你,太難了。
劉智揚不是陪我坐到天亮,就是在噩夢裡把我叫醒。長此以往下去,瘋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我做不到把他從我的生命裡抹除,撿回來的南瓜還在,小攤販上買來的平安扣還在,腦子裡那些甜蜜的記憶也還在。
南瓜能把它丢了嗎?好像可以。
平安扣能丢了嗎?好像也可以。
記憶能丢了嗎?好像不太行。
要是真的有一種忘情水就好了,喝一碗我就解脫了。恢複出廠設置也還不錯,删掉一切在重新來過。回爐重造,這不科學。
哦!上面說的都不太科學。
這日子過的就像迷霧一樣,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沒頭沒腦的,惶惶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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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把目光聚到了這裡。
“蕭束,我不建議你去做這個。”劉智揚又開始和我對着幹了。
一個星期前我已經住進醫院裡了,精神不太好。劉智揚發現我的時候,我在廚房拿着刀。他吓壞了,以為我要自殺,其實我隻是想切南瓜片,做一點小米南瓜粥。
他現在幾乎和我形影不離,家教也不讓我去了,他自己的兼職也辭了幾份,就怕我出事。
我精神狀态好的時候還可以和他在沙發上一起看電影唠嗑,差的時候就一個人坐着,什麼話也不說。他問我,我也隻當沒聽見。
在學校裡,不是發呆就是走神。我感覺劉智揚上課都比我認真,他還提醒我記筆記,老師說到哪一頁哪一題。
“你還想不想考大學了?你忘了去年和我怎麼說的了嗎?”劉智揚問我。
以前的生活太充實,現在隻有無盡的空虛。我的心裡早就空了,怎麼填都填不滿,事實上我根本沒有可以用來填充的東西。
“想忘了他,太難熬了,活不下去。”我這有些别扭的表達卻也道盡了感傷。
“你做了這個會記憶力衰退的,你的學業還要不要了!你想想要是今天背的單詞明天全忘了怎麼辦?那些知識你怎麼想都想不起來,拿到卷子會像我一樣束手無策。那時候你要怎麼辦,不恐慌嗎?”
“今天都5月8号了,再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你這時候折騰,萬一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怎麼辦?好不容易才回到學校的,就這樣要放棄了嗎?”
他說的在理,可是我忍不下去了,我想徹徹底底地忘記他。遇見他确實是我的幸運,隻是我現在有些難過。我不後悔,隻是我也不再等他了。
我說:“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借助外界的力量幫我控制情緒而已,我不想一直難過下去。”
他氣急敗壞抓着自己的頭發又勸我,“能走出來的隻有靠自己,你明白嗎?藥物也好,技術也好,它都不是對症下藥。沒有那麼精确,不會一擊即中結束你所有的痛苦。”
我很平靜道:“讓我做吧。我不想在醫院裡吃藥打針吊水了,那些冷乎乎的液體進到我身體裡,冰冰涼涼沒有盡頭。”
我躺在病床上牽着劉智揚的衣角,希望他能認可我的想法。
時間是良藥,隻是這過程太漫長,我自始至終都沒能走出來。
我明明走在路上卻好像身死湖中。
劉智揚最終還是同意我做了,學業不再成為他阻擋我的理由。
劉智揚:“今天不能吃早飯,一會兒就打全麻了,害怕嗎?”
我朝他笑,“不會。”
也許我就要解脫了。
安平生,别怪我忘了你。
我要食言了,對不起……
光是遇見你,就用完了我所有的運氣。那麼忘了你,就必須得付出更大的代價。如果這代價是變回從前,那也沒什麼不好的。
我本就是污泥,隻是來了一泓清泉稀釋了我的肮髒。甘泉一走,泥還是泥,水還是水。
空白的壓迫感沒讓我感覺到害怕,相反倒是帶給我一股子沖動的快感。我在得救和失救中反複跳躍,期待新生的到來。
暈了兩個小時,我醒了。
11點鐘了,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
“劉智揚,我餓了!”我叫道。
他趴在我床邊被我嚷嚷醒了,很新奇地看着我。
“嘿!還記得我啊!這也沒那麼好使啊!浪費錢!”
床頭櫃上還放着一些早飯,我指揮劉智揚給我剝雞蛋,就像是指揮交響樂團一般。
“我要吃這個,這個,這個,這個。”我一頓亂點。
他說:“你這是電傻了吧?”
誰知道呢!
胃口好得很。
腦子裡一片空白,剛醒的時候,我還以為我今年六歲呢。小孩子怎麼不能嬌縱一下?你就得伺候我!
吃完飯劉智揚用手機劃拉着一堆照片給我認,說是同班同學還有老師。
“這個呢?”他指着照片上的男人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