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傅...”謝槐亭憂傷的看着她，說：“我應該更早察覺的，我應該更早來的。”

“不怪你。”莊明玄摸了摸他的頭，溫聲說：“也正是長時間的聆聽，才使我真正的接受這道路沒有終點的現實。”

“我甚至恍惚間懷疑老祖宗是否造就猜測這世界的終點本就如此讓人失望，才教授我們逍遙的心态...”

“若執着于與天的對弈，擺在面前，是必定落敗的結局..無論說多少次，都不免讓人感到挫敗啊...”

柳玠看着她，淡淡地說：“凡事不偏不倚，适可而止最好。過分追求權力地位的，哪怕一時得到了，最終又有哪個得到了好下場？”

“這個定律如果應用于所有人，為什麼在武學、修仙上就要例外？接受事物的暗面不是你們莊家一出生就教的，你會被這種事情絆住？”

“似乎照你這麼說，無法接受，有點枉姓莊了...”莊明玄輕輕笑了，再擡眸看他，說：“雖然還是很想捅你幾劍，但你在沒底線這方面，确實做的比我好。不過是修道者，都會郁悶吧。”

“如果前路始終模糊不清，就始終有探索的動力。現在明擺着說前路是堵死的，還是有點...”她揉了揉眉心：“我也思考過，為什麼那呓語在逍遙門，而後恍惚意識到，會不會是逍遙門成仙的始祖，從天之上逃出後想要回家看看。”

“也許他不是在呼救，隻是警醒你，莫要強求。”柳玠笑說：“那呓語沒說自己的身份，也沒告訴你應該怎麼做？”

莊明玄：“他早就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從天之上逃下來，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隻剩下重複的殘念在與我溝通對話...我也是慢慢才理解到他的意思的。”

“人不人鬼不鬼..”柳玠掃她一眼：“大概率是你祖師了，你還這麼說她，莊明玄，我可以有理由推測，那呓語也許單純就是想懲戒你這個沒規矩的 ...掌門。”

莊明玄翻了個白眼：“别以為你想說的是東西這兩個字我沒意識到，論欺師滅祖，雲泱君确實有資格教育我。”

“無棣之華的上任尊主真不是我殺的。槐亭在，你還是别污蔑我了…看起來他對你的信任度比對我高。”柳玠說：“人家一夜坐化升仙是去天之上了，哪是我殺的。”

“呵...”莊明玄一笑：“如果最後的結果是正義的，達成正義的時候運用了多少肮髒的手段，也不重要了...”

“看來我這番話讓你印象很深，我以前是這麼覺得的。”柳玠攬住謝槐亭：“但現在因為他，我會做一個表裡如一的好人。”

“...”莊明玄沉默了一下，而後轉移話題說：“他說不要突破化神期，說這件事無法真正的解決，隻能延緩。”

“延緩？”謝槐亭皺了下眉：“第一位南海的先祖，意思是時空輪轉，功德圓滿逃脫囚牢才是第一要務...囚牢如果是我們這個世界，也許變成化神期，有去其他沒被大能神注視的世界的可能？”

“其他世界？”莊明玄若有所思地說：“一塵中有塵數刹，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祖師确實也曾思考過是否本世界之外存在其他世界地可能..你的意思是求生之路是，去别的世界？”

“……”等一下，怎麼忽然有種三體，但我們是三體人的感覺...

謝槐亭咳嗽一聲，說：“出于一些我也不清楚的原因，其實我就是從别的世界過來的。我們那個世界已經沒有公開的修道者了，傳聞也說到了末法時代，但這并不意味着絕望，我們的世界，物力因人力而至極限，日行千裡即便不用修行也能達到。”

“但這個方法不适用于所有人，因為風險太大，不确定去别的世界以什麼形式，而且我覺得我們的世界也很好。”謝槐亭說：“如果隻能延緩，如果升仙的每一步是做養料，如果大能神現在是沉睡将醒的狀态，延緩是否意味着，在他閉眼的時候，為他唱上一些安眠曲。”

莊明玄：“小謝...”

謝槐亭堅定的說：“如果龍脈是他意志的所在，如果七玄是他的驅幹，如果修行的靈力是在借用他的血液塑造自身。那麼我們斬斷龍脈，毀掉七玄，是否可以尋求一隅平靜...”

“既然這條路上，終點已經被鎖死，何必喂給祂更多養料？不如斷掉讓他蘇醒的渠道，不如讓這修行的靈力散去，讓世間再無化神期。”

莊明玄喃喃道：“可如若這樣，祂也終究會醒呢，豈不是掩耳盜鈴。我們這一代是安生平靜了，後面的時代祂蘇醒了，直面恐懼的豈不是我們的子子孫孫，失去靈力，手無縛雞之力的子子孫孫。”

柳玠：“可即便修行至極點，面對祂可能蘇醒的事實，我們依舊如同蝼蟻般無力，如同子子孫孫。”

“你說我們隻是延緩面對恐懼的時間，可這并不是懦弱，如果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我們不做，他們也注定要做。如果龍脈不斬斷，哪怕明令禁止化神期的數量，祂蘇醒的速度也必定比斬斷龍脈快的多。”

“莊明玄，修行不是人唯一的道路，這世界..”他忽然想起什麼，輕輕一笑：“這世界遠比我們想的更加廣博，就算沒有靈力，那群百姓不是依舊活得好好的。如果真的斬斷龍脈，我們仙盟讨論無數次徹底制止魔族做惡事，不也有了解決的辦法？”

"逍遙的真意，也許在于接受糟糕的現實，選擇以自由自在的心，去面對暗面。"

“即便不能化身鲲鵬，人也可以憑借心而天地遨遊天地的。”

“...”莊明玄啞然，攥緊了拳頭。

“是吧...他們剛開始說的時候，我也很震撼。”原西流說：“但這似乎是最靠譜的一個主意了，我願意相信他們，相信小謝和柳君。”

“我不是不相信他們，我隻是覺得我們沒法代替所有人做出決定...”莊明玄歎了口氣：“就像那些清規戒律，隻能人自願接受，沒法拿着道德原則去要求别人。”

“可總有人要做出決定，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觸到這樣的殘酷的真相.。”柳玠說。

謝槐亭也道：“大師傅，如果所有人都接觸到真相，恐懼就會在大家這蔓延開，總有人會瘋的。”

“這是正确的嗎...這是一個大膽的決定，如果真的實施，會改變的東西太多了..”

“但它至少不是錯的。”謝槐亭展唇一笑：“至少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