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車頂敲出密集的鼓點。江檸若的檀木手串卡在于卿卿指縫，雪松香混着血腥味在密閉空間發酵。她終于明白為何于卿卿總在電梯故障時走消防通道，為何甯願被扣錢也不肯參加自駕團建，為何她明明有車卻坐地鐵，即使坐出租車時也會告訴司機慢一點她不趕時間。

江檸若将于卿卿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感受這個節奏。”她輕輕哼起校慶晚會的圓舞曲，潮濕的發梢掃過對方通紅的耳廓，“你教我的，記得嗎？”

于卿卿的睫毛顫動如垂死的蝶。記憶閃回大二文藝彙演，她把崴腳的江檸若拽到更衣室，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跟着心跳數拍子！一、二、三...”

“其實我也怕開車……後來我拿到駕照……”江檸若突然開口，指尖無意識摩挲對方後頸的舊傷疤，“每次踩油門都會想起你畫在考勤表上的烏龜，好像那個時候覺得開車并不可怕。”她将于卿卿的手引向方向盤，“别怕，現在換我教你，我們慢慢來。”

暴雨漸弱成綿密的銀絲。巴西龜在儀表盤上曬着暖風，爪印在導航屏幕留下歪扭的塗鴉。

“對不起……我……”江檸若的喉結動了動，巴西龜突然伸長脖子撞翻車載香薰。柚子興奮地撲向滾落的檸檬味精油瓶，金毛尾巴掃過于卿卿含淚的笑眼。

遠處傳來拖車的鳴笛。江檸若摸出震動的手機，鎖屏上是林叙的未接來電。她直接關機扔向後座，卻砸中了正在偷吃營養膏的巴西龜。

暮色穿透雲層時，她們還在應急車道上相擁。江檸若的珍珠耳釘勾住了于卿卿的衛衣抽繩，在夕陽下晃成一道糾纏的銀線。柚子趴在方向盤上打盹，尾巴有節奏地拍打着雨刷器開關。

當交警的探照燈照亮車廂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幕：渾身濕透的商界精英蜷在後座，懷裡抱着蜷縮在一起的女孩。金毛犬的爪子搭在女孩膝頭，車載導航不知被誰調成了《真相是真》的單曲循環。

“需要幫助嗎？”交警敲響車窗。

“麻煩幫我們叫一下拖車。”降下車窗，江檸若手掌擋在雨絲吹進來的方向。

“我們走回去好不好？”江檸若柔聲問道。

于卿卿的額頭抵着她鎖骨處的山茶花，悶聲說：“後備箱有傘。”

暴雨漸歇時，她們在積水裡踩出淩亂的音符。江檸若的真絲襯衫透出内衣輪廓。柚子吐着舌頭去夠水窪裡的落葉，尾巴不停的掃着于卿卿的小腿像是安撫。

“其實……”于卿卿突然拽住江檸若的袖口，“上周我偷換了你的車載導航語音包。”她踩着腳邊的落葉，“現在應該變成海綿寶寶了。”

江檸若把額頭貼上于卿卿微涼的指尖：“其實我更喜歡雙面龜的語音包，以後我教你重新學車。”她摸到對方掌心交錯的掌紋，“用比蝸牛還慢的速度。”

路燈在積水中碎成星屑。于卿卿突然發現江檸若的珍珠耳釘少了一隻，或許遺落在某個水窪裡，或許落在了車上。但此刻，江檸若再次重重的落在了于卿卿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