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檸若踮腳将最後一張窗花貼上，朱紅剪紙是遊魚戲蓮的圖樣，指尖撫過玻璃時，恍惚看見五歲時的自己正趴在江家老宅的軒窗上——那年父母因為父親的出軌争執，保姆回家過年，整座宅子隻剩她與滿屋的碎片。

後來母親離世，父親把小三帶回家，每逢春節她看到的都是屬于别人的萬家燈火。

“往左些。”于卿卿的聲音驚醒回憶。她裹毯子窩在沙發上，巴西龜正在她膝頭啃食車厘子。江檸若調整窗花角度，看見玻璃倒影中于卿卿用口紅在龜殼畫愛心，暮光給她的睫毛鍍上金邊。

年夜飯的香氣爬上樓梯。于母掀開砂鍋蓋的瞬間，火腿與冬筍的鮮味裹着黃酒香撞進客廳，是久違的煙火氣。江檸若的手串忽然滑脫，菩提子滾過地面，驚醒了打盹的柚子。

“我來。”于卿卿按住她要彎腰的動作，當指尖觸及最後一顆菩提子時，突然輕顫——檀木珠内圈刻着“RQ2018”，她們初遇那年的縮寫。

江檸若正對着鏡子串菩提珠。鏡面映出于卿卿偷塞紅包的動作。

“媽說這是改口費。”于卿卿故意把紅封塞進她的領口，指尖掠過鎖骨處的紅痕，“江學姐叫聲媽來聽聽？”

話音未落就被柑橘香封唇，江檸若把于卿卿拉着坐在她的腿上，翡翠镯磕在梳妝台上，江檸若的唇不斷的蹭着于卿卿的臉頰，于卿卿的指尖悄悄爬上了江檸若的領口，紅封被她放在了化妝台上，指尖在江檸若的胸口不斷的摩挲。直到外面響起煙花的轟鳴聲，江檸若握住于卿卿的手腕，吻了吻她的額角，于卿卿靠在江檸若懷裡紅着臉把江檸若的紐扣系好。

江檸若扣着于卿卿的手将人帶到窗前，眉宇間滿是溫柔的情意：“下雪了。”

鵝毛般的雪片簌簌落在天井裡，青石闆上很快積起銀絮。于父正在廊檐下挂燈籠，暖光灑在江檸若側臉，将她睫毛投下的陰影都染成蜜色。

“小時候總覺得除夕該有硝煙味。”江檸若的指尖在于卿卿手背上畫圈，“現在才明白，原來硫磺燃燒後的焦香，比不上陳皮糖的甜。”硝煙味兒不是她的，可是于卿卿唇齒間的陳皮糖的甜味兒是她的。

于卿卿突然想起在她大四那一年的春節，罕見的江檸若發了一次朋友圈。照片裡空蕩蕩的公寓餐桌上，威士忌旁放着半塊發黴的年糕。

“這是你畢業後……”她喉間泛起酸澀，“第一次好好過年？”

回答她的是腰間突然收緊的力道。江檸若的下巴抵在她肩窩，呼出的熱氣在玻璃上凝成白霧：“是第一次和愛的人一起過年。”

留學的這幾年她的春節都是學分和工作，況且她已經習慣了除夕夜的冷清，隻是這一年讓她覺得她也可以熱熱鬧鬧的過一個春節，而且是和愛人一起過的春節。

爆竹聲突然炸響，驚得巴西龜在寵物箱裡翻了個身。江檸若将于卿卿裹進披肩，踩着積雪往後院去。臘梅枝頭積着新雪，暗香浮動中傳來糖炒栗子的焦甜。

“你總說我活得像精準的原子鐘。”煙花突然炸開江檸若從身後環住她，玉镯貼着手腕動脈跳動，“可遇見你之後，所有程序都開始允許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