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兒三皇子送了《農耕說》到陛下面前,陛下大喜,令三皇子操辦春耕祭祀的活計。
三皇子大喜,命人去叫薛轲來聽賞,又叫府中長随幕僚商議如何把春耕的活辦好辦漂亮。
春耕祭祀每年都有定律,隻要叫禮部和鴻胪寺把舊年舊曆拿出來,依着祖宗法度,今年再照貓畫虎,絕對不會出半點兒差池。
但是呂皓方他這會兒正被他爹誇得找不着北,要他安安穩穩的按照舊年舊曆辦事情,他是不肯的,說什麼都不能叫父皇寒心,一定要把這個事情辦的漂漂亮亮的。
奈何他府裡的幕僚都是保守派,創新是絕對不會創新的。
三皇子要他們想個春耕的新花樣,他們說什麼都說不能違背祖制。
氣的他又想砸杯子了,聽黃門報薛轲來了,放下杯子,叫太監速速把她引進來。
薛轲一來便知是為了春耕的事情,她倒是想起來在大胤的一件事。
十八歲那年,她剛出宮建府,皇母把春耕祭祀的事情交給了四皇妹去做。
春耕的那一日,欽天監原本呈報的天氣是春日和煦,但是皇母手扶犁耙耕地的時候竟然下起了晴雨。
她的好皇妹當日怎麼說來着,她說:“皇母千秋萬歲,為國為民,天降甘露,佑庇百姓。”
又借着這個機會,湊請減免了旱地的賦稅,博得了一個好名聲。
當時是怎麼傳她這個三皇子的呢?
說她德行有虧,往年祭祀都是晴日,連帶着一年都雨水不豐。
四皇妹為這個春耕埋下的另一計就是,在皇母親耕的土地上埋下了雙穗禾的種子,收割時引得群臣稱賀。
因這兩件事,往後幾年的春耕都是四皇妹操辦,她在民間的名聲也越來越好。
她和四皇妹十幾歲的年紀,也為了那個位置裡裡外外打的不可開交。
如今到了大萱,也是十幾歲的兄弟盯着内個位置。
要呂皓方上奏減免賦稅,隻怕他是不敢的,那設計在永甯帝耕過的土地上,換種雙穗禾,這事兒他應該是能辦到的,就是要看他能不能按下心等待稻米的成熟。
薛轲不直說,隻說有一計,但需的殿下配合。
呂皓方自然願意,他要父皇對他刮目相看。
隻要這個目的成了,不論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配合。
“殿下可知嘉禾祥瑞?”
呂皓方點頭:“<史記·魯周公世家>有記載,唐地出現了“異畝同穎”的祥兆,進獻周公,周公作<嘉禾>表示嘉許。可是這和春耕有什麼關系?”
薛轲不由的暗中發笑,這要是她的四皇妹,隻提嘉禾二字,她就能明白,看呂皓方這天真爛漫的模樣,隻歎大萱天下未來艱難。
幾次接觸下來,呂皓方表面上看着有腦子,實則是個無謀略無計劃的棒槌,但就算他蠢笨如豬,現如今薛轲也是和他綁在了一條繩上。
因她的謀劃,寶琴和梅硯秋退了親,要是今年梅老爺在任上翻了船,她刻意設計的事情,就能掀過,要是梅老爺力挽狂瀾送梅家再上一層,她和寶琴以後的日子必定難過。
“聖上春耕的田裡到秋收之時,禾稻如雪、異畝同穎……”
薛轲話音未落,就被夏冬春打斷。
“當今最不耐裝神弄鬼之說,農田耕作,全憑天意,如何能做到禾稻如雪、異畝同穎,你是何居心?”
他就知道,這個姓薛的小子不安好心。
薛轲道:“夏公公可種過田?”
“咱家出生農家,自然種過。”
“敢問夏公公,種花得花種豆得豆,春耕時用什麼種子,秋收時就能結什麼果。
若陛下春耕時種下了嘉禾稻種,那秋收時禾稻如雪、異畝同穎[1]又怎麼能說是裝神弄鬼呢?”
夏冬春被薛轲的話噎住,雖然她說一本正經,但是他還是覺得這小子沒安好心。
呂皓方不耐的打斷兩人:“你們說的話,本殿下都明白。
可是嘉禾稻種難得,哪怕是大司農處也不一定有,若是沒有,又怎麼能在秋收的時候上報祥兆。
而且這春天的事情,要到秋天才能看見,也太久了些,就沒個什麼法子能叫父皇立即瞧上本殿下的好?”
夏冬春不說話,他且要看看薛轲還能說出什麼好法子來。
“殿下,聖上得<農耕說>後,把春耕的活計派給您,那時可有說什麼?”
呂皓方想了想搖搖頭:“父皇先是大喜,誇贊本殿下長大了,然後就說既然我如此的看重土地,就主持春耕祭祀,昨晚單獨賞了一碗米飯。”
“殿下,我覺得聖上的意思就是要殿下從土地入手,春耕祭祀的祖制不能壞,聖上年年春耕,可沒那一年出過祥兆。
今年殿下監管主持,咱們先叫欽天監選個好日子,聖上耕過的地,殿下也時常照看,秋日收獲的時候,嘉禾祥兆是因聖上還是殿下……”
薛轲最後一句話說的及弱,未盡之意也傳進了三皇子的耳朵裡。
他聽完滿臉紅光的站了起來,指着薛轲連說三個好,又使勁兒拍她的肩膀。
夏冬春還想阻攔,奈何現在的呂皓方一點兒都聽不進去了,他心裡想的全是春耕的地裡結滿了稻穗,天下衆人都贊揚他被老天爺庇佑。
“稻種難尋,殿下還需多派些人手,定要在春耕前尋到方好,否則。”
薛轲給熱情上頭的呂皓方稍微潑了點兒冷水。
嘉禾祥瑞要等些日子,但是在春耕的時候專門為永甯帝編排一處農事表演,還是來得及的。
薛轲建議呂皓方在春耕的時候加上一出《勸農歌》,組織老農唱誦方言俚曲,表現永甯帝繼位來百姓安居樂業國泰安民的氣象。
與民同耕、與民同樂,天下太平。
呂皓方把新的想法說給禮部、鴻胪寺的官員時,他們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畢竟是錦上添花的大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