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邊兒依着舊曆準備,一邊兒編排新戲,好不熱鬧。
轉眼就到了三月初三,欽天監定下的春耕之日,三皇子此次主持春耕面面俱到,未有一絲一毫的殘缺。
永甯帝大悅,不僅賞賜入流水一般送進了三皇子府,還令三皇子與大司農一起對《農耕說》中的“代田法”和“三圃制”進行實驗。
若真有書裡說的這麼好,來年就推廣到全國,叫大萱的百姓都能糧豐屋暖,過上好日子。
三皇子一連兩個差事都辦的漂漂亮亮,叫四皇子呂皓貞氣的兩眼翻白。
他愚蠢的三哥突然有腦子了,這可不是個好事情,而且三哥春耕過了,還常去父皇親耕的地轉悠,一看就留有後手。
正想要探個究竟,但萬萬沒想到,宮裡的老太妃薨逝了。
大明宮裡面的皇帝有兩個,太後太妃有一群,而這個薨逝的老太妃,還是武宗皇帝的妃子。
當初幾個皇子争權奪利,武宗皇帝登基八載累死在了皇位之上,武宗無嗣,朝臣最後推舉了武宗皇帝的親弟弟天壽帝繼位。
天壽帝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他不理朝政,登位後沒上過一天的朝。
朝中大小事務都是由當時的大皇子淮安王、中宮謝後、中書省、内閣,四方共議。
天壽帝登基三年鐘情修仙問道,實在對世俗之事沒一點欲望,就直接禅位給了永甯帝。
十幾年間皇帝是換了一輪又一輪,大萱沒有皇妃殉葬的規制,所以大明宮裡面的太後、太妃、皇後、皇妃也越攢越多。
老太妃薨逝,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赦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樂,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2]
各官宦之家養在府裡的戲班子也都遣散出去,賈府中的也不例外,尤氏與王夫人商議讓小戲子們自行确定去留。
有家可去的,就叫人爹媽來再領幾兩盤纏歸家去,要是無家可去的,就留在府裡使喚,那一班十二個女孩子有一半兒的不願離去。
尤王二人将這事兒回了賈母,賈母瞧着七八個小姑娘,把幾人各自安排了,獨留下個小花面荳官和老旦茄官。
尤氏讨要了茄官,荳官不知怎麼安排。
鴛鴦對賈母道:“不如把荳官給了琴姑娘,前兒琴姑娘來您看她身邊伺候的人少,指了琉璃去伺候,琉璃是咱們家生的姑娘,如今她家裡人還來說要求了賞賜出去,不如就借這個機會讓她家去。”
賈母聽了自是同意,又叫人去尋薛轲和寶琴來,把荳官的身契都給了她們,又安排了琉璃的事情。
衆人安排得當,唯獨忘了與迎春同住的岫煙。
賈母有心想和孩子們說說話,但是一把年紀的人整天五更不到就要起,晚上才回家,一連幾日精氣神也散了不少。
隻叮囑薛轲寶琴二人小心行事,寶琴擔心岫煙,報了賈母要去園子裡見見姐姐們,賈母做主讓她和李纨暫住幾日。
三皇子也要去守制,看城外稻田的活計就落在她頭上,每日要去田間地頭點卯,自是不能留住在賈府。
薛姨媽正欲同她說和岫煙的事情,轉個身兒的功夫,就不見了她,薛姨媽想着過不了幾日,她還要在府中接寶琴,就暫且按下了尋薛轲的心思。
岫煙那處,自邢夫人禁了她的足後,她就沒聽過外頭的消息了,唯有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來回話說邢忠的事情已經了結。
隻是邢忠此事太不成器,太太為了補虧空,可掏了不少私産,又說,要是邢老爺往後再不成器,就叫他們一家回金陵去。
岫煙聽了也是願意,她心中還念着母親,也不知她怎麼樣了。
邢忠在京中能闖出這樣的大禍,就是盤算着有邢夫人托底,如今邢夫人厭了他,要把他們一家趕回去,這簡直可以算是好事了。
王善保家的又說,這會兒不便叫姑娘出園子家去,等過些日子,再尋個合适的時機。
隻怕是邢夫人唯剩一點的對岫煙的好,她如今已經煩死了邢忠,可還未遷怒到岫煙身上,而且岫煙如今住在賈府,沒頭沒尾的就讓親戚走,外人指不定要怎麼想呢。
就是這一等,卻等來了老太妃薨逝。
寶琴要去見岫煙,于是從賈母院裡出來後和迎春同行。
岫煙原是在做女紅,就聽得綴錦樓一下子鬧了起來,推開門才知是賈母分了小戲子,小戲子們的幹媽們也一通跟進了園子。
玉官的幹媽和迎春的奶媽不對付,這會兒湊在一塊兒,就像是幹柴撞烈火,噼裡啪啦的就燒起來了。
岫煙原是要篆兒快去給迎春傳話,但是一想迎春的性子,她就是在跟前,也擋不住兩邊兒的火氣。
想着就放下手中的繡帕,帶着篆兒往迎春的房裡滅火。
玉官站在門口聽着姑娘屋子裡的話,遊移不定,見岫煙來,仿佛有了主心骨。
“邢姑娘快攔一攔吧。”說着就要落下淚來:“幹媽都是為了我,早知會這樣,我還不如早早的就報了離去。”
玉官年紀小,雖是唱正旦,可在私下裡性子就是活脫脫一個翻版的迎春,虧得她認了個好幹媽,要是她幹媽和其他小戲子的幹媽一樣磋磨人,她指不定也會投井去。
岫煙反握住她的手,領着她進了屋子。
一問繡橘才知,兩個媽媽吵鬧的緣由竟是為了争搶床鋪。
綴錦樓小,迎春自己住的時候還算是寬敞,岫煙搬進來後就占了塊兒地方,這會兒又分了小戲子來,位置就更不夠了。
迎春奶媽要讓玉官睡門口的漏風處,玉官幹媽不幹,說迎春奶媽在府裡有房子,在姑娘這裡占了塊兒大地方,應該把地方分出去一些。
兩人話不投機說了兩句就吵嚷了起來。
岫煙看了看丫鬟們睡的炕,有一大半都是迎春奶媽的地兒,可她日常也不住在這裡,隻單占地方。
正欲開口請倆位媽媽不要在今天這個關頭吵嚷,要是引的太太們來了,挨闆子事小,要是一不小心被攆出去,可就得不償失了。
“姑娘怎麼來了?難不成還要管我們姑娘房裡的事情!”迎春奶媽率先開口。
她就瞧不上這個窮親戚,每次給賞才一點兒錢,都不夠她賭一場的。
“先不說姑娘還沒和薛家定下,就算是定下了,姑娘也隻是薛家婦,管不是我們賈家的事吧?”
“誰是薛家婦?”寶琴一進門就聽着這話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