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琴前兒才和薛轲說夏金桂對她有非分之想,如今又聽得老媽媽說薛家婦,她怎麼沒發現她姐姐有當唐僧的潛質。
她一聽迎春奶媽的話,擡眼又見岫煙手足無措的模樣,心下就覺得是這老婆子胡謅。
這種敗壞姑娘名聲的事情,要是傳出去了,還叫岫煙怎麼做人。
若要叫邢家的人聽到了什麼還以為是她們薛家在背後故意壞姑娘的名聲,對自家也是百害而無一利。
她話音落下,她的奶媽媽李奶奶就從她身後走出,揚起手對迎春的奶媽一巴掌。
直抽地她半個身子都歪載了過去,眼冒金星,打完不待迎春奶媽有什麼回應,隻對迎春道。
“還請二姑娘見諒,這婆子嘴裡不幹不淨,胡亂攀咬姑娘,壞未出閣姑娘的名聲,老婆子我實在聽不下去這才動了手,姑娘要惱了,就直接罰我吧。”
李奶奶的話說完就垂首站在迎春面前,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
迎春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也沒個主意。
她奶媽這會兒才回過神來,沖上前來就要撕扯李奶奶。
奈何她還沒往前走幾步,就叫玉官的幹媽伸出腳絆倒在地,又摔了個狗吃屎。
屋子裡的小丫鬟見了她這樣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迎春奶媽疼的哎呦哎呦的直叫喚,她的媳婦兒忙把她扶起來,她想要指着寶琴的奶媽罵。
但是人家是客,她隻能把矛頭轉向房間裡的其他丫頭。
說她們沒顔色沒規矩等。
隻是還沒罵完,就聽的平兒的聲音。
“在姑娘房裡吵吵嚷嚷的,媽媽們也太沒個規矩了。”
話音剛落,就有小丫頭掀了門簾引她進來。
剛才寶琴奶媽抽人的時候,岫煙就叫篆兒快去找平姑娘來。
可巧鳳姐聽了寶琴要在府裡暫住幾日,就打發了平兒來看可有短缺,兩方在園子裡碰上,這才不過一瞬的功夫,平兒就到了綴錦樓。
迎春的奶媽一見平兒來,自是以為來了幫手,叫媳婦扶好她就要告狀,誰知平兒連個眼神都沒給她,隻對着岫煙寶琴道。
“媽媽們有些昏聩了,說的話也不着調,叫姑娘們看笑話了。”
岫煙未語,寶琴卻道:“媽媽們往日編排我和哥哥也就罷了,今兒卻說起了姐姐,邢姐姐清清白白一個女孩子,叫媽媽們這麼說,以後還怎麼活。
我媽媽今日越過了迎春姐姐,打了她的媽媽,是我媽媽的不對,我替她給姐姐賠不是。
但是話說回來,要是下次還聽到了這樣的話,我媽媽也是照打不誤。”
迎春的奶媽原就因她的身份在迎春的房裡拿大,今兒又是被打,又是被下面子,這會兒那還顧忌什麼規矩不規矩的。
扯着嗓子就嚷:“姑娘這說的什麼話,這滿府裡誰不知道。
邢姑娘要和薛家二爺說親事,婚事八字還沒一撇,姑娘就幫着護着,我說她是薛家婦有什麼錯。”
這次寶琴的奶媽還未有動作,篆兒就蹭的沖到了迎春奶媽的面前,先扯着她的衣服頭發,又是啪啪兩巴掌,打完又扯着她的頭發往牆上去撞。
“我把你這個老不死的,叫你編排我家姑娘,看我不打死你。
我打死你了,再去給你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償命。
到時候咱倆在閻王老爺跟前說你這個老東西是不是該進拔舌地獄。”
篆兒力氣沒有老媽媽的力氣大,但是打的老媽媽措手不及,又要拉着她去撞牆,眼看就要鬧出人命。
平兒朝一旁看戲的婆子們急道:“你們還不快給我扯開兩人!”
篆兒被拉開後,雙目猩紅,看迎春奶媽的樣子恨不得扯下她的肉來,吓的她脊背發寒。
岫煙雖不明白迎春的奶媽為何這麼說,但也清楚,此事絕非空穴來風,就是不知道這風是從哪裡吹出來的。
但要她這會兒不表示什麼,又怎麼對得起篆兒剛才替她出的頭。
她立即摟着篆兒,撫平她被抓亂的頭發,铿锵有力的說。
“媽媽沒頭沒腦的說這些話,知道媽媽性子的是知媽媽這會兒惱了,口無遮攔,胡說八道。
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我要媽媽這麼說,壞我與薛家哥哥的名聲。
我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媽媽是要逼着我去做姑子不成。
既如此,我現在就絞頭去栊翠庵尋妙玉去。”
說罷拉着篆兒就要往外走,客居的小姐被逼得做姑子,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肯定有損賈府的名聲。
衆人又是一通阻攔和勸說,好說歹說的把岫煙勸回了她的屋子。
平兒本是為了調停,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這炮仗就直接炸了。
玉官她幹媽也沒想到,隻是争搶個床鋪的事情,最後竟然發展成了這樣。
早知道不如先服個軟,以後再做打算,今日要是鬧到了大太太處,她和玉官都吃不了兜着走。
邢夫人每日也要陪着老太太給老太妃守制,整日累的腰都擡不起來,今兒剛躺下叫丫鬟們伺候松快一些,就聽說迎春房裡打起來了。
雖然她對這個女兒向來不管不顧的,要是以往,她就安排個管家婆子去。
但是今日不同往日,若就這麼放着,或者傳出去了,她少不了吃瓜落兒,于是撐起身體,往園子裡去。
一邊兒走着心中已經想好了處置的手段,參與打架的全部打二十大闆,不許再進二門内伺候。
結果到了綴錦樓,卻瞧見了薛姨媽領着寶琴回去。
薛姨媽笑着說:“都是誤會,是我們家琴丫頭太毛躁,才鬧出了這會兒子事情,我這就帶她去說說她,太太也别再氣壞了身子,明日我再來給太太賠不是。”
王善保家的這會兒已經打聽清楚緣由,小聲說給了邢夫人。
薛姨媽要給薛轲和岫煙說親,這事兒可是一點兒風頭都沒傳到她的耳朵裡過。
鳳姐來給她請安也沒聽她提過一兩句,如今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可看薛姨媽這樣子,總覺得有發生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擡手不打笑臉人,邢夫人隻能把火氣往岫煙和迎春的身上撒,更何況這事情一開始就是迎春的房裡鬧出來的。
薛姨媽寶琴走遠後,她一進門就對着迎春的奶媽呵道。
“媽媽年紀越來越大,怎麼做事情越發的沒個體面,要真這樣老眼昏花,這差事我看也不必再做了。
雖說我們家沒有攆人的規矩,但是媽媽年紀大了,我們使喚不動了,不如直接到莊子裡去享享清福。”
不待迎春的奶媽媽辯駁又扭頭對迎春恨鐵不成鋼的道。
“我往日聽說你屋子裡的媽媽有主意,壓到你一個小姐的身上去,我還想她們是唬我呢。
你一個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怎麼能叫丫鬟婆子們擒住了。
要真這樣你也該同我說,我自是替你打算,然你從未對我多說一句,我隻當她們下面的人嚼舌根唬我。
今日鬧了這個事情,我才看清楚,原是你瞧不上我這個當媽媽的,同我不親近,不願多說。
你瞧不上我,也就罷了,可你有兄有嫂,你們倆人打斷骨頭連着筋,他們還能不管你,難道你們嫡親的關系還能越過外人去?”
迎春叫邢夫人劈頭蓋臉的一通罵,低着頭一言不發,隻擺弄衣帶。
邢夫人見她的模樣,火氣蹭蹭的冒,扭頭見平兒還在,又道:“你們家的好二奶奶,百事周到,怎麼到了親妹子這裡,就睜眼瞎,全部在意了?”
平兒自知邢夫人這是在氣頭上,又因她的身份,自然也是垂着頭聽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