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後,薛轲托舅母賀年頌給寶琴請的先生也到了京中。
這位女先生年輕時在宮中做女官,到了年紀領了賞賜出宮立了女戶,後一直在勳貴人家的後宅教授女子技藝。
這次薛家請她也破費了些心思,先是查驗了寶琴的功課,又與薛轲商談了數日,最終才應了下來。
寶琴不知接下來的生活将變得水深火熱,這會兒一聽先生來了,還在傻樂。
拜見先生,又定了每日課業,每兩日還有騎射,掰着指頭一算,往後可沒一日的清閑。
寶琴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她上當受騙了!
說什麼,隻随便學學,不會花多少的時間。
也沒有什麼課業,主要是用來打發時間的。
這些!全部!都是!花言巧語!
薛轲是個大騙子!
寶琴一邊兒想,一邊兒在心裡說薛轲的不是。
但是現如今上鍋燒了柴,拉弓搭好箭,再不情不願的也不成了。
就這麼有天無日的過了不知多久,又是寶琴的生日。
薛母還未到京中,舅母也還在廟裡給老太妃守制,隻差人送了金銀首飾和壽桃壽面。
另有吳七娘,送了一套時下京中流行的衣物。
胡大娘子送了些甜嘴的吃食,像是雲片糕、蜜漬金橘、酥油鮑螺等,裝了滿滿的好幾匣子來。
再就是謝家的倆個哥哥和妹妹,一人送了一塊兒上等的硯,一人送了一把趁手的弓,一人送了一個針腳七扭八歪的荷包。
前來送禮的媽媽捂着嘴笑說一定要寶琴猜一猜三個禮物分别都是誰送的,下回兄妹見面可要禮回謝。
還有謝霁涵怕是從謝小妹的嘴裡聽說了寶琴的生日,也送了一盆開的正豔的郁金香。
薛轲和寶琴原是打算收了禮物後再一一按照親疏遠近,擺酒回禮,卻沒想到這日也是寶玉的生日。
兩廂撞在了一起,老太太們又不在,打算湊在一塊兒過。
寶琴也想借這個機會躲懶,自然歡天喜地的應下,隻是她不知,今日不學習,明日就要加倍的道理。
薛轲和先生都是笑臉盈盈應下了她想要去榮國府的事情。
去往榮國府的路上,寶琴越想薛轲和先生的表情,越覺得脊背發寒。
問小螺:“先生今日的表情是不是很奇怪?”
和寶琴一起上課的小螺今日隻想着玩兒了,那還在意先生的表情,雞同鴨講的回:“先生前兒布置的課業我都幫姑娘寫完了。”
寶琴又問荳官:“哥哥答應我的時候,是不是話裡有話。”
荳官看着薛轲送給寶玉的巾扇香帛四色壽禮不解搖頭:“大爺不是說要姑娘把禮物給寶二爺,還要姑娘替他解釋一二,别的也沒說啊。”
見她們二人都沒有感覺到,她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打算當成自己想多了,看錯了。
薛轲今日沒和寶琴一塊兒去賈府。
一方面是不想和薛姨媽糾纏岫煙的事情,另一方面是接到了梅夫人的約。
入京這麼久,她還沒見過梅夫人呢,不過她也沒想到梅夫人會約她見面。
清風舍内,二樓的一個雅間。
薛轲一進門就有小厮引着她上樓。
内位常跟着她的雙髻少女從二樓走下對她說:“梅夫人早早就到了,已經等了大爺一些時日了。”
薛轲點頭,她又繼續說:“前兒大爺讓打聽的事情,已經打聽清楚了。”
“我一會兒去尋你。”
少女應了一聲朝着薛轲行禮後,先下樓去了。
走至雅間門口,已有梅家的小子對着梅夫人說薛轲到了,隻聽房内傳來一句“讓他進來。”
薛轲走進,梅夫人如今三十多歲的年紀,雖然錦衣玉食的養了這十來年,可少時做苦力留下的印記這些年也沒被抹去。
“梅家伯母可安好。”薛轲對着梅夫人行禮問好。
然而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她回話,薛轲直起身來,自顧自的坐下。
梅夫人厭惡地說:“原來老爺說你們家是有規矩的,這會兒見了,卻是如此無禮。”
薛轲不被她的話激到,親自給梅夫人斟茶倒水,做完手上的事情,才問。
“伯母今日尋我來,難道隻是為了駁斥我沒規矩?”
梅夫人目光緊鎖在薛轲身上,問:“你把我兒弄到哪裡去了?”
這話問的沒什麼由頭。
自從那日在清風舍見過後,薛轲就沒見過梅硯秋了,這會兒孩子丢了,來問她,還真是莫名其妙。
“不知道伯母說的什麼話?我與即墨兄好久未見了,再說了,我也沒本事在京中弄丢什麼人。
伯母要是尋人的話,找應天府不是更快些。”
梅夫人見她神色如常,但梅硯秋已經不見蹤影好多日子,她怎麼想都覺得是薛家人在搗鬼。
“他出門那日說是去尋你。”
梅硯秋并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隻是梅夫人想要詐一詐她。
薛轲擡眼看梅夫人,語氣中增加了不少的不耐煩。
“伯母,原以為您今日尋我,是來給我們薛家道歉的,但沒想到是因旁的事情。
我與梅即墨并無來往,伯母上來就污蔑我,說是我把他弄到了何處,這可是天大的冤枉。
伯母要是不信,大可去順天府告狀,叫官爺來查我。”
“真和你無關?”梅夫人不死心。
薛轲此時的耐心依然耗盡,氣到反笑:“我家和你家已沒了幹系,我弄他做什麼?”
梅夫人還欲說什麼,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上了年歲的管事走進來後,在梅夫人耳邊低語,然後又拿出一份信遞給她。
奈何梅夫人是個睜眼瞎,并不識字,拆了信也不知道裡面寫的是什麼,隻認得上面有個“薛”字。
當下就覺得這事情和薛家有關系,看薛轲的神色中又帶上了些怨恨。
薛轲眼看此時她不便多待,正要離開,就見梅夫人把信遞了過來。
“你念給我聽。”
“伯母确定這個信的内容是我可以看的?”
“少廢話。”
薛轲接過梅夫人手上的書信,信封和信紙還有寫字的油墨看起來都不是便宜貨,而且是一般人用不起的料子。
信上的内容十分簡單,想要兒子,就用薛家的賬本來換。
薛家賬本?
聽了信上的内容,薛轲和梅夫人面面相觑,滿是疑惑。
有人綁了梅硯秋,然後要梅家拿薛家的賬本去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