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棠看着血氧儀上的數據,哪怕醫學方面不夠專業,也能夠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多吉焦急的猛踩了一下油門,車子差點在雪地裡滑了出去。
“正常開。”夏知棠在這種壓抑的氛圍裡面反而鎮定了下來,“他能做到了。”
她把林景明的承諾,當成了巨大壓力下的唯一信念。
雖然林景明平時不太着調,但是夏知棠卻很清楚,他答應過的事情全都做到了,這次他也一定可以的。
車子搖搖晃晃的在山間艱難的行進,多吉握着方向盤的手心一片濕膩,幹脆摘了手套。
夏知棠握住林景明的手,眼睛死死的盯住前方。
越野車轉了一個彎,前方豁然開闊,他們終于見到了主路。
衛星電話響起,秦野拿出手機跟救援人員發送着定位。
“林景明,快到了,不準死。”夏知棠在他耳畔低聲說。
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從遠方隐約傳來,此時此刻,猶如黑暗中的一束希望之光。
多吉不自覺的加大油門,車子如同離弦的箭般朝聲源方向飛去。
颠簸的車内,夏知棠抱住林景明,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救護車就在前面了,堅持住。”
哪怕他在懷裡緊閉着雙眼無法回應,夏知棠也還是堅持不懈的跟他說着話:“我等着你一起看素材,一起改文稿,一起盯剪輯。攝像把卡都給我了,你要是死了我沒心情幫你完成這部作品,這是你的第一部自由創作的紀錄片……”
車“吱”的一聲停下,救援人員沖過了過來将林景明擡走了。
夏知棠攔住多吉和秦野:“你們回去接剩下的人,我們的團隊不能再出意外了。”
“我留下吧。”秦野有些躊躇,作為醫療師他确實更擔心林景明。
“有醫護人員在,我能處理。”夏知棠不由分說的關上了救護車的門。
搖搖晃晃的車上,夏知棠聽着儀器滴滴的心跳聲撥通了程述白的電話:“他又暈倒了,我們在救護車上。”
“你問一下他們去那家醫院,剩下的事我來安排。”
挂掉電話,她又給顧子安發了條報平安的信息,孤獨的在一旁看着林景明氧氣罩上随着呼氣而噴灑出來如花般的白霧。
來到了醫院,她被攔在急診室的門口,某個行政人員急匆匆的趕來帶着夏知棠辦理入院流程。
剛回到急診室門口,夏知棠就被醫生攔住簽了一疊單子。
亂糟糟的醫院,夏知棠的眼中來來往往的人群都如同被慢鏡頭掃過一般,模糊成一片影子。
人在這種時刻反而容易放空,可能是因為沒有别的辦法。
時間,在這種艱難被模糊了流動的痕迹。
夏知棠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急診室的門刷啦的被打開,躺在床上的林景明被醫護人員推了出來。
夏知棠刷了一下站起來快步走了過去。
“林景明家屬。”護士高喊着。
“這裡,人沒事吧?”她有些害怕,仔細的看着他的胸口——還有起伏。
“現在轉入院。”
夏知棠懸着一整天的心終于落下,在一片驚呼聲中軟倒在地。
再次醒來時,陌生的天花闆上潑灑着幾片模糊的白光,鼻尖彌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氣味。
夏知棠緩慢的恢複着神志,腦海裡閃過林景明從急診室推出來的畫面。
“儲存卡!”她忽然想起暈倒前随身攜帶的包包裡裝着素材的匣子,整個人驚懼的坐了起來。
“在這裡。”顧子安将盒子塞到夏知棠手裡。
夏知棠對忽然出現的男友錯愕了一瞬,便急急忙忙的打開燈清點儲存卡。
核對無誤後才長舒一口氣,差點軟倒在床上。
顧子安及時的攬住夏知棠的肩膀,将她緩緩的扶回床上,按鈴通知護士夏知棠醒來了。
一通檢查後,病房内才恢複了安靜。
“林景明呢?”夏知棠忍不住詢問起他的情況。
顧子安有些不高興嗎,卻還是如實回答:“隔壁房,程總在看着。”
夏知棠頓時放下心來,疲憊的躺了回去。
“姐姐。”顧子安把臉貼在夏知棠的頸窩,“你吓死我了。”
“對不起,沒有下次了。”夏知棠摸摸顧子安紮手的頭發。
“不要騙我。”顧子安眼睛酸澀極了,從飛機下來剛打開手機就被告知夏知棠在醫院暈倒了,他差點軟倒在地,失去母親的夢魇和可能失去夏知棠的恐懼重合。
“是我太自私了,沒有考慮過你在另一端等待的擔憂。”夏知棠看着泛黃的天花闆,回憶起自己在門外孤獨等待林景明的難熬。
顧子安把臉埋在枕頭上泣不成聲,一路上他一直想着如何說服夏知棠不要在出去冒險,卻沒想到夏知棠自己先道歉了。
“子安,原來我們在大自然面前如此渺小。”夏知棠指尖插入顧子安的發梢,“真的面對生死危機,我才發現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大家。”
半夜,疲憊了一天的顧子安在陪護床上沉沉睡去。
終于緩過來的夏知棠輾轉在硬邦邦的病床上難以入眠,她忍不住掏出手機點開程述白的頭像。
夏天:【林景明現在情況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