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似乎被吓了一跳,然後結結巴巴的回答:“回,回了。”
“你家住哪啊?”夏知棠似乎沒有發現二妞的緊張。
“巴搭村。”二妞努力的在調整自己的緊張。
“上學要多久啊?”夏知棠是真的有些好奇。
“八點出發,十一點就能到學校撒。”二妞終于克服了自己的緊張心理,回答變得流暢起來了。
夏知棠内心判斷着二妞應該是從周六上午回家,今天一早從家裡回來的,她直覺裡面有故事。
“挺遠的,是坐車來的嗎?”
“我走過來的。”其實走到大路坐上車半個小時能到,但是二妞不想說她沒錢所以隻能走過來。
“那你很厲害呢。”夏知棠誇贊她,“能有這個毅力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二妞沒有料到自己會被誇贊,臉頰紅透了,極其不好意思的低頭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夏知棠倒是不在意二妞不會接話,而是等二妞别扭勁過了,繼續和她搭話。
兩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覺地拐到街角不起眼的雜貨鋪邊。
“老師,這家店賣的都是真貨。”二妞低聲跟夏知棠說。
“太好了,攝像組老是抱怨這裡賣的東西味道不正。”夏知棠鄭重的道謝,“真的謝謝你帶我來,不然我肯定發現不了。”
二妞被誇得又開心又不好意思,她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解決到老師的困難。
兩人開開心心的買了好些飲料,夏知棠繼續拜托二妞幫她搬回劇組住宿的旅店。
将兩大袋飲料放回夏知棠的房間,她拿出其中一瓶塞給二妞:“二妞,你跟老師說句實話,我上回講的武則天你們感覺如何?”
夏知棠雖然台上講的流暢但到底還是有些估摸不準,“老師也是第一次教育學生,有些摸不準。”
二妞晃了一下神,她實在沒見過尋求學生意見的老師,随後她又想到自己的疑惑。
“老師講的很好,就是我有些疑惑。”二妞情緒有些低落的樣子,“阿媽到現在還不能上桌吃飯,我跟阿妹從小就幫家裡幹活。她們總說我哥才是全家的希望。”
二妞看下夏知棠的眼眸寫滿了困惑與痛苦:“為什麼這幾千年才有一個女皇帝,而我不能成為全家人的希望?”
夏知棠看着她的眼眸,有些難過,她作為家裡唯一的女兒,其實也沒少被母親埋怨不是一個兒子,然而她卻覺得現在不是告訴小女孩真相的好時機。
“二妞,比起成為全家人的希望,老師更希望你先成為你自己。”夏知棠選擇繞開這個話題,“雖然你的親人對你來說很重要,老師也理解你想要獲得他們的認同。”
她看向二妞的眼神十分的溫柔:“但是老師覺得,你應該成為理想中的自己。”
二妞的嘴張了又閉上,萬千思緒,卻不知道從何道起。
夏知棠知道,現在應該讓她靜靜去思考,不打擾是一種尊重。
良久,二妞才喃喃開口:“老師我,我不知道什麼是理想中的自己。”
夏知棠忍不住摸摸二妞的頭:“沒關系的,慢慢的想總有一天有答案的。人生還很長,你現階段要做的就是好好讀書,等以後有自己獨立生存的能力了,很多現在的困惑都不再是問題。”
她不禁想起來帶這裡看到的那個稚嫩的母親,要是那個孩子能遇到王校長,那該多好。
晚上拍攝結束後,林景明拎着袋西瓜晃蕩到夏知棠的房間。
“哪來的西瓜?”夏知棠咬了一口還挺甜的。
“一早在市場買的,讓旅店老闆幫忙凍了一下。”林景明一邊吃西瓜一邊問,“中午女學生找你有事嗎?”
夏知棠忽然放下手裡的西瓜:“林景明,我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傲慢。”
“怎麼說?”林景明三兩口把西瓜咽下。
“我跟她們講武則天,私心是告訴她們女性也可以做的精彩。”夏知棠想起二妞對于家人的痛苦疑問,不禁有些難過,“可是現實中她們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會思考為什麼武則天可以成為皇帝,而她們哪怕成績很好也無法成為全家的希望。”
林景明把手裡泛着涼氣的瓜扔掉,擦了擦手。
“夏夏,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能力是不一樣的。”他看向夏知棠認真的說,“同一個夕陽西下的鏡頭,有些觀衆看到的是晚霞的瑰麗,有些看到的日暮西山的悲傷。”
他看着夏知棠微蹙的眉心,非常想要伸手替她撫平。
“雖然她們還沒有能力改變現實,但是武則天是一個窗口,是一個希望。”
“我有些害怕,既害怕她們沉淪現狀,又害怕她們發現真相後無法接受。”夏知棠意識到,自己的确實缺乏了些教育上的經驗。
“夏夏,那是她們自己的人生課題。”林景明點夏知棠上完第一節課時學生擁抱着她的照片,“至少這一刻,她們是真心實意的感謝你的故事,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