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宋小喬吹了床邊的燭台,抱着枕頭翻來覆去睡不着,本來以為就要見到沈宇君,本來以為在這陌生的國度她不是一個人。本來以為很多,結果那些本來就像飛入好空的肥皂泡一樣,啪,破了,煙消雲散。
傍晚的時候滿都城都貼滿了通緝令,通緝的是前幾日剛剛大婚的鄭小将軍,鄭家判欺君之罪滿門抄斬,全城嘩然,鄭将軍在牢裡病倒了,至今還沒醒,這些事都是相爺說的,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充滿得意之色。
鄭家在百姓中口碑很好,消息一傳出皇宮門口便跪倒一片,求情之聲不絕于耳。
将黨也紛紛上書求情,甚至扯出了先皇,把鄭家的功勞寫在一張折子上遞到皇上面前,滿滿的十幾頁,那意思是說,皇上要是滅了鄭家,就是過河拆橋不仁不義。
或許是這滿門抄斬的罪名太大,牽連的實在太多,如兵權,如鄭夫人家是否會受牽連,如山城再起兵誰來迎戰,理由多了這折子遞的也快,皇上一本一本目不暇接,表情也跟着喜怒交替。
他是想滅了鄭家,但有些事終會受人诟病。
那麼,人都抓了,到底是斬還是不斬。
相黨也不甘落後,提醒皇上鄭家手握重權,樹大根深,現在不除今後必有後患。
旨意剛下不久就鬧得滿城風雨,身邊的近臣提醒皇上百姓為重,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後宮與朝堂有牽連的妃嫔雖說不能幹政,但也是借着送茶之名紛紛打探情況。
就在剛剛,外面的求情之聲漸漸消失了,相爺倒是在大廳罵起來,聽那意思似乎是皇上下旨,如果鄭擎三日内進宮認罪,鄭家就能逃過一劫,不過要削掉兵權,鄭擎按抗旨不遵治罪,當街斬首示衆。
外面大門吱呀作響,想必是她那相爺爹又進宮給皇上吹風。
宋小喬突然覺得,她所在的相府也不是個安全的地方,說不定哪天相爺或是二小姐惹怒皇上,一道聖旨下來,相府馬上就會不複存在,這活的是提心吊膽,她已經安穩下的心又一次有了想回現代的想法。
都城越來越安靜,宋小喬不自覺就睡了過去。
相府後門處的院牆隻有兩米多高,院裡沿圍牆種了一圈帶刺的月季,紅的白的開的嬌豔,一來是為了好看,二來是為了防賊。
說來也是笑話,哪有賊會膽大包天到來偷相府,相爺卻執意要種,下面有人說這是虧心事做多了,當然也隻是被懲戒過的人私下裡偷聊,自然也不會傳到相爺耳朵裡,衆人也不會料到這月季還真有紮人的時候。
夜色已深,相府裡的護院正倦,恰巧相爺入宮面,聖府裡的女眷又都睡了,便有些懈怠,靠門的靠門倚牆的倚牆,心想着休息會兒也不會有事。
最偏僻的院牆處探出個人影,黑漆漆的隻能看出一個大概輪廓,他一翻而過,一下子紮進了月季叢裡,來人似乎也沒料想到院牆旁會種月季,這種富貴人家大多會種牡丹之類的花以顯大氣,誰知道相府這麼别出心裁。
來人正是鄭擎,鄭擎這具身體從小舞槍弄劍,手上早就布滿了一層厚厚的繭子,月季株上的刺和他一比倒成了軟柿子,要是這下子攤到穿越前的沈宇君身上,分分鐘被秒成重傷。
鄭擎看四下無人,用手撥開月季叢,小心翼翼的從裡面邁出來,衣服上被刮了幾道口子,手背上的嫩肉自然也不能幸免,有幾處已經泛出細小的血珠,鄭擎甩甩手,有點兒疼。
那日他從将軍府見到宋小喬的時候吃了一驚,随後又釋然了,他都能穿,宋小喬肯定也能,再者說把丸子掉到裙子上這種事,也隻有宋小喬能幹的出來,宋小喬的褲子就像盤子一樣,替她接住了無數吃的。
當食物墜落的時候,有的人第一反應是讓它掉下去,有的人第一反應是把它接住,宋小喬就屬于後者,宋小喬在他的白眼下無數次表示過,接住證明她節儉。
本來他穿成鄭擎,就打算混過這一生算了,替被九爺敲死的鄭小将軍盡盡孝,閑着沒事看看書或是與九爺練練劍,為鄭家光耀門楣和為國而戰這種事自打他到這個地方之後就沒想過,也不想,至于平瀾公主,嫁過來就嫁過來,礙得着他什麼事,他和宋小喬是領過證的,是他第一個妻子也是最後一個,這種話他不會說出來但心裡清楚的很。
結果,宋小喬的出現打破了他原來的計劃,既然她來了,就不能随便了,她不在,是一種活法,她在,自然是另一種活法。
但是随後去換衣服,在後院見到沈卿的時候,他的心咯噔一下。
哪有這麼像的人,簡直是一模一樣,就像他對着一面自動化妝的鏡子,一席長袍,長長的頭發高高束起,就那樣和他擦肩而過,那麼宋小喬會不會不是現代宋小喬呢?
後來,他承認他莽撞了,做了件沒經過思考的事,他什麼都沒拿,翻牆出了将軍府,九爺一直在後面跟着他,怎麼甩都甩不掉,今日不知怎麼,九爺突然不見了,他才得空來相府找宋小喬。
這幾日他也沒閑着,在得知宋小喬是失蹤許多年後被找回相府的以後,又把相府的院子摸了個門清。
鄭擎一路快步溜到宋小喬的院子,房間裡都暗着,輕輕推了下房門,發現裡面是插上的,又轉到窗戶邊,一拉,開了。
屋裡漆黑一片,鄭擎借着月光一路摸到床邊,床上的人氣息均勻,但似乎睡得不舒服,來回翻着身,嘴裡還不住叨念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