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時晏趴在校服上,阖目冷冰冰吐出兩個字:“不去。”
李曾臉垮下來,伸手抻開他的眼皮,“為啥啊?”
方時晏甩開她的手,将臉埋在校服裡,聲音悶悶從裡面傳來,“社會上的事,别瞎打聽。”
“……”
“咋了啊這是?”李曾明知故問,揣着明白裝糊塗,“誰惹你了?”
方時晏沒動。
李曾想了想,問:“社會有沒有告訴你要有集體榮譽感?”
還是沒反應,她悄悄回頭,隻見郭蓓蓓一臉殷切地望着她。
李曾敗下陣來,俯身焦急地小聲說:“我錯了行不?方大爺!我不該故意瞞着你,那天郭蓓蓓看見我課本上的畫非要我和她一起畫黑闆報,那我也沒轍啊,我也很不情願的!”
她語速極快說完這一長句,方時晏總算有了反應。
他猛地擡起頭,頭上翹起幾根毛,“這是重點嗎?”
“……這不是重點嗎?”李曾不明所以地反問。
方時晏說:“她們都知道你會畫畫,就我不知道!”
李曾恍然,解釋道:“我就在本子上畫着玩,誰知道郭蓓蓓會坐在我位置還翻我本子啊!”
她還委屈呢,都沒處說理去。
方時晏沉默了。
李曾見縫插針,哄着他道:“走啦,都等着你呢!”
方時晏起身和她走到後邊,接過郭蓓蓓遞來的稿子和粉筆,爬上桌子低頭問:“在這個框寫?”
李曾點點頭,看他一氣呵成落筆。
趙曉旭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來,不服氣地望着這個奪他飯碗的敵人。
方時晏寫的極快,郭蓓蓓抱着李曾的胳膊驚歎:“以前咋沒發現咱班裡還有字寫得這麼好看的!”
李曾聽着與有榮焉,比誇她自己還高興。
趙曉旭重重“哼”了一聲。
方時晏畫下最後的句号,從桌子上跳下來,拍去手上的粉末。
郭蓓蓓望着圓滿完成的黑闆報,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誠懇地邀請方時晏:“方時晏,你以後能繼續幫我們寫粉筆字嗎?”
她說的是“我們”,方時晏看了眼李曾,點點頭,“可以的。”
趙曉旭就站在李曾左手邊,理所當然以為他那一瞥是在看自己,當即認為這是赤果果的挑釁,幼小的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
他氣得攥緊拳頭,偏一句反駁的話都講不出來,于是扭頭跑回了位置。
“刺啦——”
椅子劃過地面,聲音尖銳刺耳。
郭蓓蓓不明所以,“咋了這是?”
前排傳來驚呼聲:“趙曉旭,你哭什麼啊!”
郭蓓蓓和他關系最好,頓時心揪起來,慌忙往前跑去。
趙曉旭腦袋埋在胳膊裡,嗚嗚地哭,他同桌一個勁地給他塞紙巾。
郭蓓蓓就是心再大也能猜到他為什麼哭,急得話都說不清了,“我又沒說以後不讓你寫了,而且黑闆報那麼多内容,方時晏一個人也寫不完啊!”
趙曉旭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以,以前都,都是我一個寫的!”
“那不是減輕你的負擔麼,這不是好事嗎?”郭蓓蓓頭都大了。
“你就是嫌我字醜!”趙曉旭嗚咽着說。
郭蓓蓓煩了,語氣也重起來,“你非要那麼想我也沒辦法!”
趙曉旭的哭聲停了一瞬,繼而變得嚎啕大哭。
李曾在班上和他總共都沒說過幾句話,躊躇着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上前安慰。
她愧疚地不行,懊惱自己的一時多嘴。
方時晏扯開她,站到趙曉旭桌前說:“以後我不寫了,還是你來寫。”
趙曉旭一聽這話,淚眼婆娑擡起頭,“誰要你施舍了!”
“……”
方時晏嚴重懷疑他語文是不是數學老師教的,這裡面哪個字有施舍的含義?
趙曉旭承認他字比自己的好看,可耐不住心裡覺得委屈,埋怨郭蓓蓓用完他就扔。
他吸了吸鼻涕,結果沒收住,冒出一個晶瑩剔透的鼻涕泡來,羞恥得一簍筐的話都堵了回去,慌忙埋住腦袋。
恨不得遁地消失。
周圍的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實在辛苦,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郭蓓蓓忍住笑輕咳一聲,拍拍他的背,“别哭了,多大點事啊。”
趙曉旭捂住臉,沖出教室。
郭蓓蓓趕緊跟上去。
見李曾愣在原地,方時晏說:“别看了,回去吧。”
“我……”
方時晏搖搖頭,安撫她,“沒事的。”
李曾眨眨幹澀的眼睛,低低“嗯”了一聲。
心裡堵得難受。